“想要一次真正的恋爱,遇见命中注定的人,和他结婚,生子,女儿或儿子都可以,女儿的话从小就给她穿最漂亮的衣服,儿子的话要让他去学习足球或篮球,总之受点小小的皮肉之苦。每个周末全家一起出门去野营,烧烤也可以。原先儿子和同班同学打架,爸爸说这次的活动也取消了,可我到底心软,说他已经知道错了,结果爸爸反而说我太溺爱,换成我们俩开始吵架,这个时候儿子跑过来拉拉我们的手说爸爸妈妈不要吵了——”
“这什么腐朽又欠智商的桥段啊。你能不能多看点有水平的小说啊,别老盯着电视了。电视台会给你颁奖吗?奖品是脑白金吗?”
“怎么啦?这就是生活好吗?”
“你放过生活吧。被你形容得我恨不得明天就是世界末日。”斗嘴一直持续到前排的教授放下手里的书本冲我们用力地“嘘”了一声才不得不暂停。
“都怪你啦!”我朝章聿拖着气音骂。
“明明你的声音比我响——”
“你再说我不借你粉底液了。”
“啊别别别,我晚上还要去小狄的学校看他。”
“什么看他啊,明明是‘偷看他’!”
教授的第二声“嘘”吹得他嘴唇上的胡子都飞了起来。
我几乎只能一点一点将章聿从握住我的手开始,看向她的臂膀,她的肩膀,到她的下巴,她的鼻子,她的眼睛里全是眼泪。
其实我必须承认,那些既腐朽,也许还没什么智商需要的生活,很可能,要实现的话比登天还难。
第四回
所有这些要怎么办啊要怎么做啊要怎样才行啊,
我需要爱我没有爱要怎样才能过有爱的日子幸福的生活家庭也好事业也好婚姻也好,
父母也满意,从青梅竹马开始情投意合,
郎才女貌白首偕老,子孙满堂其乐融融,
这就是人生吗这就是每个人的追求吗,要如何做呢如何实现呢,
有没有标准呢有没有计分呢多少是及格呢怎样才算错误呢,
所有这些问题——够了,我一个也回答不了。
都是狗屁。我也是狗屁。总之,别来烦我了。
“几周了?”我到此刻还是站着的。
“不满两个月……”只不过我对面的章聿带着倦容坐到了床边。
“确定吗?去医院查过了?”
“嗯……”
“所以呢。你什么打算?”
“打算……我没有打算……”
“我想也是。你跟他说过了么?”
“还没有。”
“呵呵。是得有多猴急,连套子也可以不戴。”
“不是这样的……”
“你要去打掉么?”
“我不知道……”
“你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你觉得……”她对我的冷言冷语是有心理准备的,可这也让我愈加以为必须把刀刃磨得再锐利一点,刺破她织成几层的铠甲。
“没什么‘我觉得’‘我不觉得’。我的看法可以说一点意义也没有。从一开始,这就是你个人的事,你做什么选择,喜欢谁,跟谁上床,怀了谁的孩子——章聿,都是你的事。说白了,和我有半点关系吗?”余光里,墙上的钟表是灰色的指针,窗户外还有一幢建造到半途的高楼,今天天气尚可,适合携三五好友一起出门,聊天打屁攻击马路上造型奇特的无辜群众。说起来,我好像有一阵没进电影院了,钱包里也有两张冰激凌的优惠券快要过期了吧。那还等什么呢,赶紧吧。“你想怎么样,你自己决定,都随便你,行吧?你也不用来征询我的意见,我是反对是赞成,不用来,千万不用来找我。可以吗?”
冰激凌的兑换券果然过了期,那就罢了,自费买一杯吧。目前正在上档的电影里只有一部国产悬念剧勉强可看,而我确定要把80元票钱捐给这些用小肠来编剧的故事吗。这个时候,似乎只有等一位穿粉色丝袜的路人阿姨出现来拯救我干涸的思路了——我抱着胳膊站在商店门前,并确信自己是在认真地审阅着影院海报上的每个字,如此说来此刻的我应当是,平静的吧,笃定的吗。那些轰隆作响的雷声般的喧哗全都退在异常遥远的地方,如果走的是一条灰白的路,我的脚步也能淡定地保持匀速,掏出钱包时也没有因为情绪上的波动而出现多余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