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轻舞一双如死灰的眼睛骤然垂下,呼吸变得孱弱起来。这一刻,她好恨蔺晨,恨他对自己心软,恨他不声嘶力竭地对她咆哮,恨他那该死的一句“你该尝试着对我任性”!
夏言疏忽然嘲讽一笑,被撕扯开来的嗓音又沙又哑:“他们真自私,将我们狠心的留下,让我们存在一个没有意义的世界里,绝望着。”
看着这般痛苦的夏言疏,沙轻舞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
从夏言疏的诊所出来后,沙轻舞立即拨通了蔺晨电话,却被提示不在服务区。
她不死心,又拨通了顾晓晨和柳睿的电话,都提示不在服务区。
顿时,她整颗心被提到了半空。
“沙师弟,你送我到......”
齐飞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沙轻舞打断:“下车!”
“啊?”齐飞愣住。
沙轻舞侧过脸,冷冷一眼:“我说下车,现在!立刻!”
齐飞看着满脸阴怖的沙轻舞,为不惹祸上身,忙不迭是地下了车。
疾驰回洪田路,推开房门,空荡的气息飘拂而来,沙轻舞放在门把上的手失重垂落。
原来他真的走了,去了那个生死未卜的西班牙。她仅存的一线希望就这样被硬生生给抹灭了。
沙轻舞失魂落魄地推开书房门,沙发椅上的被子被叠的格外整齐,窗台上那盆她亲自挑选的多肉依然翠绿如玉。
那日,他们正徒步回家,经过一家花坊,门口摆了数盆多肉,可爱且葱翠,沙轻舞拉着蔺晨上前看:“瞧,这多肉多可爱。”
蔺晨懒洋洋瞥了眼,敷衍的应了声:“嗯。”
“这个好看吗?”沙轻舞指着一盆小型而又饱满的多肉问他。
蔺晨又懒懒的看了眼,继续敷衍:“还行。”
总算听出某人的懈怠,沙轻舞回过头看他,问:“你不喜欢盆栽?”
“不是不喜欢,是没时间打理。”他解释。
服务员这时从店内出来,听了蔺晨的话,忙笑:“先生,这款多肉不需要费很多时间打理呢,偶尔浇浇水就可以了,很好养的。”
沙轻舞听了,连忙附和:“对对对,很好养的,比我还好养,你连它都不养,怎么养我啊?”
最后,蔺晨鉴于沙轻舞的最后一句具有攻击力的话,无奈的买了一盆,选的是沙轻舞一眼挑中的青星美人。
沙轻舞伸手将那盆青星美人抱在怀里,整个人缩在沙发椅上,沉沉的脑袋靠着蔺晨的枕头,闻着那抹若有若无的香烟味道,浑浑噩噩入睡。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西班牙里的蔺晨,梦见他如夏言疏口中的苏叶一般,感染了Ebola,尸体无法运送回国,葬礼上只有他崭新的西装和皮鞋,还有一幅巨大的遗像。
远处的蔺焉哭闹不止,紧紧揪住那崭新的西装不肯撒手,而牧泓绎则在蔺焉身后安慰着她的情绪。站在一旁的文芳低头抽泣,泪水簌簌而下,哽咽声像是被无穷地放大,落在旷野里,山谷上。
而她是缓缓的走入这片混乱当中,伸手将蔺焉手中的西装抢了过来,抱在怀里,一寸一寸的抚摸,直至,摸到西装里衬衣的金属袖口,眼泪忽然不受控的流了下来。
惊愕之中,沙轻舞猛地惊醒,从沙发床上突然间坐了起来。
只听见“砰——”地一声,那盆多肉从沙发床上掉了下去,陶瓷的花盆碎成三片。
无尽的夜,闪烁着她猩红的眼睛,干涸的泪痕,她抬手去擦额上密集的冷汗,整个人还处于颤抖之中。
移目去看地上那青星美人,心尖口忽然蚀疼了一下。
深夜的S市陷入了绝对的沉寂,听不见任何一丁点儿依稀仿佛的音响,而她,像是被隔绝在密室中一般瑟瑟发抖着。
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让人窒息。
地下停车库里,沙轻舞颤抖的手将车开火,虚弱无力的双脚踩上离合和刹车,然后松手刹,挂挡,松离合刹车,将油门一踩到底。
“咻——”地一声,在泯灭的黑夜里划过最后一抹慰籍。
一路疾驰回了县城,三更半夜的敲家门却无人应答,拿钥匙开门才发现被反锁了。
沉重的夜,她形只影单。
不知哪户人家的狗吠叫了几声,引来数家的狗齐叫起来。
沙轻舞坐在车里,看着无辜而又孤独的路灯,忽然想起什么,又重新发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