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茂心中一惊,忙忙说道:“太后也知道臣向来不重什么规矩,延平大臣七岁,都说不是良配,可臣喜欢,执意求娶,先帝都被臣感动了,成亲后按规矩延平住公主府,我住驸马府,臣不愿意和她分开,就求先帝别建驸马府,不建驸马府就该住在家中,臣跟祖母一哭二闹三上吊,祖母也就答应了。臣觉得,把那些劳什子规矩抛在一边,自己才能遂了心愿。要是只想着守规矩,那注定憋屈。”
“重规矩与不重规矩,全在把握分寸。”温雅点头道:“过年的时候延平进宫,说是三十二过了,如今三十三了,还是没怀上,有些灰心,你多劝着她些。”
“臣一直把她当自己的命,太后放心。”冯茂郑重拱手。
温雅颔首,示意他告退。
傍晚到了镇国公府,秦义引他进了书房,满地都是大小形状不一颜色各样的石头,荣恪席地而坐,坐在石头堆里,正埋着头磨石头,嗤拉嗤拉得好不刺耳,冯茂笑嘻嘻蹲在他面前看了一会儿:“我说荣爷,这石雕也太费功夫了,咱磨个容易些的,玉器?木头?捏泥人也行啊,顺便还能玩儿泥巴。”
“爷就喜欢难度大的,磨起来费劲的。”荣恪咬牙切齿,拿起斧子把刚磨好的一块椭圆形石头一劈两半,抬起头恶狠狠看着他。
冯茂站起身就往后退:“这可太吓人了,我惹不起荣爷,我这就走。”
荣恪没理他,换一块重新开磨。
“太后让带的话,你听不听?”冯茂站在门外,背对着他懒洋洋说道。
荣恪扔下磨具跑了出来:“你说。”
“让大双小双出来弹琴唱曲,我就告诉你。”冯茂嬉皮笑脸说道。
“腊月的时候给她们办了及笄礼,让母亲认了义女,如今是大姑娘了,不能再弹琴唱曲得胡闹。”荣恪说道。
“认了义女?怎么不是义孙女?小双那时候追着你叫爹,叫得你脸红脖子粗,还记不记得?”冯茂指着荣恪哈哈笑道。
荣恪没接他的话:“母亲命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教她们德容妇工,就等着议亲了。”
“德容妇工?大双学这些我信,就小双那性子,肯定每天夜里偷跑出去。”冯茂笑道。
就听房顶上瓦片格楞楞响了一下,荣恪无奈摇头:“这丫头疯野,怕是不好嫁出去。”
“交给我。”冯茂一拍胸脯,“看谁不顺眼,就让她祸害谁去。”
嗖得一声,一只羊皮小靴从屋顶上扔了下来,直冲冯茂后脑勺,冯茂哎呀一声挑开,翻白眼看着荣恪:“就不帮着拦一下?”
“肩膀伤口未愈,疼。”荣恪皱眉说道。
“磨石头就不疼了?”冯茂指着屋顶,“小双,你给爷下来,要不爷跟夫人告状去。”
屋顶静悄悄的,没有声响。
“真是大胆。”冯茂摇着头。
“太后让传的话呢?”荣恪盯着他。
冯茂欲言又止得卖关子,荣恪掸一下袍袖:“怎样才肯说?要不,我给你弹琴唱曲儿?”
“爷消受不起。”冯茂机灵灵打个冷战,“太后让你在家安心养伤,过了二月二再进宫,免得觐见的时候连拱手礼都做不好。”
荣恪扬唇笑了起来,搓着手在原地转了几圈,开心得像个孩子。
随即唤一声小双:“下来,给驸马爷弹几首曲子。”
小双从屋顶探出头:“不能让夫人听到,还得赏我几盅酒喝。”
“行,去叫上大双。”荣恪说着话看向冯茂,“到你们家去,回头我母亲问起来,就说大长公主相邀。”
冯茂却突然意兴阑珊了,摆摆手道:“算了,你好好养伤吧,改日再说。”
荣恪莫名其妙看着他,他又摆摆手:“走了走了。”
小双噘着嘴在他身后跺脚:“好不容易能出去逛逛,他又不愿意了。哼,怕老婆怕得要命,怕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小双嘴巴厉害,打小跟在荣恪身边耳濡目染,知道的甚多,追在他身后说一堆“惧内”的典故,什么男人惧内一生富贵,什么屈于一妇人之下,伸展于万夫之上,什么宰相夫人喝醋,什么将军夫人阅兵,什么河东狮子吼,荣恪笑得不行。
冯茂回身拱拱手,脚步匆匆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