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现在她还做梦喊人吗?”荣恪打断他。
“成亲半年后,就成了隔三差五,后来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这两年没听见喊过了,偶尔会在我睡得正香的时候掐醒我,说是做了个噩梦,让我陪她说会儿话。”冯茂说着话挠挠头,“我吧,睡前常常运动过量,睡着后死沉,很多次她说着话我就又睡着了,就算强睁着眼醒着,也没有仔细去听。”
“你可真蠢。”荣恪指指他。
“我确实蠢,我也知道自己蠢。”冯茂叹一口气,“你说我这样的蠢人,先帝为何让我做辅臣?还不是因为延平?延平身份高贵心狠手辣,可她是个女子,所以先帝让我列班四大辅臣,其实在朝堂上我也是个替身,延平的替身。”冯茂心酸不已,“家里是替身,朝堂上也是替身,我这一辈子,原来都不是自己。”
荣恪哭笑不得:“家里是不是替身,问延平去,朝堂上是不是替身,自然要问太后。太后说的没错,你有什么去跟延平说开,又何必患得患失?”
“不许笑话我。”冯茂指指他,“你觉得我是个窝囊废,对吧?”
“有些。”荣恪不客气点头。
冯茂有些气,指一指他道:“好你个荣二,朋友有难,你没有安慰,还得招你嘲笑……”
“我这不是坐在这儿耐着性子听你絮叨吗?”荣恪挑眉。
“慢悠悠喝着茶,脸上似笑非笑的,实在可气。”冯茂一撸袖子,暂时忘了和延平的别扭,调转枪头指向荣恪。
“荣二,我问问你啊。比如太后心里会永远念着先帝,你争得过吗?”冯茂瞅着他。
荣恪咬一下牙,没有说话。
冯茂看他起了恼恨之色,兴奋说道,“太后与先帝鹣鲽情深,你便不在意吗?”
荣恪两手攥紧了拳头,依然不说话。
“你若在意,会向太后问出口吗?”冯茂盯着他,脸上也似笑非笑的,“你会直接去问太后,更爱你还是更爱先帝吗?还不是跟我一样在心里猜疑?”
荣恪站起身指指他,咬牙说道:“管好你自己的事。”
说着话起身就走,不理冯茂在身后千呼万唤。
一路快马疾驰回到燕子巷,刚下马,小双冲了过来,冲他嚷道:“怎么才回来?”
“家里有事?”荣恪问道。
小双摆手:“没跟你说,不找你,我等秦义呢。”
说着话过去跟秦义头碰着头嘀嘀咕咕。
“确定了吗?是他吗?”
“确定了。”
“他有没有什么怕的?”
“没有,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
“那,他有没有在意的?”
“我觉得有……”
上次小双喂翟冲的爱马雪狮喝酒,害得雪狮口吐白沫,这次不知道她又要整谁。
荣恪心中窝火懒得理会,自顾进了府门到了书房中,衣裳也不换,坐在地上磨石头,就磨冯茂从皇陵偷来的那块,咬牙切齿打磨着,方正的石头磨得歪七扭八不成模样。
直到秦义拿着书信进来,瞧一眼他磨的石头问道:“这歪歪扭扭得还没成形,公爷是继续磨呢?还是看信?”
“都有谁的信?”荣恪问道。
“很多。巴州霍将军的,扬州徐知府的,常远大将军的,李松大人的……”秦义话未说完,他已站起身。
一脚踢开脚边石头,迅速冷静下来,净了手换了衣裳坐在窗下看信,正看着,秦义端了饭菜进来。
摆摆手对秦义说先等等。
看完信独自坐了一会儿,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一摞信件,从其中挑了几封出来搁在一旁,剩下的悉数投入火盆,看着火苗越烧越旺,又逐渐黯淡下去,一切化为灰烬,眼眸变得幽深。
十六岁出师后,他的足迹遍布殷朝和乌孙,幽云二州是他的天下,其余各州都有他的人马,乌孙也有他的内应,只剩下京城,虽偷偷来过数次,却了解不多,未能涉足其中。
只有回到京城踏进朝堂徐徐图之,待到将朝政握于手中,京城与幽云两相呼应,对其余州府造成夹击之势,再得乌孙相助,到时候即便是温庭禹,也只能孤掌难鸣得死撑,他撑不下去那一日,就是自己大业得成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