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闲谈,荣恪专问各位大学士和六部大员的内宅,谁家夫妻恩爱谁家妻妾成群谁家儿女争气谁家尽出纨绔,黄忠心里大感诧异,为何要问这些?难不成国公爷兴趣独特?心里疑惑,还是把知道的都说了,后面跟着的差人听到这些,也跟着兴趣高涨,不时凑趣补充几句。
到了刑部衙门,黄忠松一口气,对进来的魏主事瞧瞧竖一下大拇指,意思是镇国公好说话,这差事好办,魏主事脸上愁苦去了大半,两眼有了神采。
杂役上了茶水,魏主事与荣恪客套几句开始文案,他态度谦恭,问话却滴水不漏,显然也是老手。
照例问过他姓名,核对了身份。问道:“内禁卫统领张诚,可是被镇国公所伤?”
荣恪说是,他又问道:“可是握住其手腕用力向下?”
荣恪说是,他循循善诱:“镇国公出身将门,自然知道那样可能会导致其手腕折断。”
“没错。”荣恪大言不惭回答,“准确得说,我就是想断了他的手腕。”
魏主事点点头,将供状递了过来:“那就请镇国公签字画押。”
荣恪仔细看着供状,问道:“签字画押后,就该将我收监了吧?”
魏主事问案顺利,表情更加轻松,听到荣恪此问,斟酌片刻,谨慎点了点头。
“然后呢?关押?罚俸?削爵?”荣恪微微笑了起来。
魏主事轻咳一声:“国有国法,不过也要看对方追究的程度,张统领乃是卫国公徐泰的内侄,没吃过这么大亏,照卫国公的说法,张统领乃是武人,武人断了手也就相当于没了命。”
“那是要我抵命?”荣恪两条长腿伸展开来,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坐姿惬意逍遥,“当时张诚提刀扑过来要杀我,我躲开了,他砍了三次我躲了三次,然后又提刀来扑,一副拼命的架势,我眼看躲不过,为了保命只好反抗自卫,不得已折断了他的手,我说的这些话,在场的内禁卫都可作证。”
魏主事愣了愣,荣恪笑了起来:“所以,我要反告张诚一状。当然了,内禁卫是张诚的属下,也许会偏袒他,我记得,远处还有几位洒扫的小黄门,紫宸门下阴影内站着看热闹的中官,人证很多,魏大人可以一个一个去问。”
魏主事叹了口气,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只好客气恭送镇国公,在刑部衙门外,镇国公上马回身,冲他客气拱手,道一声辛苦,然后策马扬长而去。
苦笑着回头看向出来看热闹的黄忠,黄忠也苦笑:“走吧,一起去禀报丁大人,就说这案子我们管不了,挨打受骂还是罚俸,我们认了。”
“也只能如此了。”魏主事叹一口气,“镇国公回京前,朝中偶有议论,说是较其祖辈相差太远,庸碌无能,这一看才知,心机深沉,难以对付。”
黄忠摇头:“来路上,镇国公对我极其客气,问了些杂七杂八的事,魏兄听听,他为何要问这些?”
魏主事沉吟片刻,大步往里走着说道:“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位公爷太是个人物了。”
“魏兄,我没明白。”黄忠追了上去,魏主事摇头轻笑,“他想打听这些朝堂大员的才干和人品,可是不能直接问,直接问了,你也不敢说,他问些家宅闲话,你自然肯说,跟着的人再一起哄,这一路行来,他知道了很多,不虚此行啊。”
黄忠用力拍一下额头:“原来如此,还是魏兄高明。”
镇国公荣恪殴打内禁卫统领张诚一案,双方各执一词,众多人证说辞不一,起先张诚有徐泰做靠山,镇国公荣恪爵位虽高,在京城没有人脉,方太师与其父虽是故交,却气呼呼表态不管,刑部尚书李德敬在卫国公威逼之下,正想借着张诚的伤势偏袒他,大长公主驸马冯茂跳了出来,为镇国公荣恪作保,李德敬被两头夹击,跑到相国府找孙相讨主意。
于是,此案闹到了太后面前。
第11章 回护
端午过后,五月初六,荣恪奉召再次入大内。
这次太后改在垂拱殿正殿召见,他来得有些迟,进来时四位辅臣已在,方太师扭脸不看他,冯茂嘻嘻一笑算作招呼,徐泰目光如矩,恶狠狠瞪了过来,荣恪没看见一般,客气招呼孙智周,孙相也客气回礼。
刚坐下,刑部众位堂官进来了,最后,张诚被抬了进来,右手整条手臂裹得粽子一般,躺在担架上不时闷哼抽气,听上去痛苦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