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惠帝已是怒不可遏的拂掉了龙案上摆放整齐的奏折,与奏折一同掉在地上的,还有张子盛才端上来的香茗。
瓷器碎裂的声音和物体掉落的声音同时在空旷寂静的御书房里响起,乍一听上去,还挺能醒神。
原本站在下手处快要无聊的睡过去的张子盛这时候终于清醒了,他漫不经心地抬头瞅了眼正在盛怒中的君王,又飞快地垂下眼皮,仍旧不发一言的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
这些年来,圣上的脾气真是越发的暴躁了。张子盛如此想着,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就在他出神的这么会儿功夫,惠帝的怒火已经又上了一层楼。
“张子盛,朕让你在御书房多放些冰盆,你到底放了没有?怎么还这么热?你是把朕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了吗?!”
惠帝说话间,一块儿乌漆麻黑的东西已经随着他的尾音直直飞向了张子盛的额角。
张子盛直觉的想要避开,却又忽然想起,这样一来怕是会更加惹怒他面前的君王,于是便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
顾不得自己的额角正在滴血,张子盛飞快地冲着惠帝道:“陛下息怒,奴才是按照您的吩咐在御书房各个角落都放了冰盆的。”
“但是这几天实在是太热了,怕是冰盆的功效也有限,这奴才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呀。”张子盛苦着脸道。
是啊,天气热他一个当奴才的有什么办法?难不成他还要学那后羿把天上的太阳射下来不成?他可没有那份本事。
张子盛如此想着,脸上的神情却越发恭敬。
他觑了觑惠帝的神色,斟酌了半晌,终于小心翼翼道:“如今天气愈发热了,圣上不如去行宫避一避暑?”
听到“避暑”二字,惠帝显然很是意动,在这盛夏时节,再没有什么比去行宫避暑,又不用处理朝政更惬意的事情了。
然而即便如此,惠帝倒也不好表现出迫不及待的模样。
因此他略微沉吟了半晌,只淡淡道:“近来国事繁忙,四下灾情又不断,朕这个一国之君,却不好放下万千黎民百姓而耽于享乐。”
惠帝这番话可以说是极感人的了,不知道的人,怕是真会以为他是个忧国忧民勤勤恳恳的好皇帝。
但张子盛跟了惠帝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惠帝的真面目?
因而他面上仍是做出了一副感动到极致的样子,道:“去行宫避暑怎么能算得上耽于享乐呢?”
“圣上每日为着国事操劳,已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如今去行宫也不过是为了调养身体,以便更好的处理国事罢了。”
“奴才相信,这天下万民都是能理解圣上的苦心的。”
“再者说了,往年这个时候,圣上早该去行宫了,今年为着各地灾情耽误至今,已是极为辛苦操劳了。”
“既然如此,谁又敢对圣上有所埋怨质疑呢?”
张子盛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着此般违心的话,样子却真诚极了。
惠帝果然被他说动,顿时龙颜大悦。
“你这奴才说的倒是不错,既然如此,你立刻传令下去,让礼部准备一下,朕三日后便启程前往骊山行宫避暑。”
——
惠帝去骊山避暑,按照惯例,是要宫妃随行的,毕竟他得在行宫里过一段荒淫无度的日子,这若是没有了美女,自然是荒淫不起来。
除此之外,惠帝当然还要带上叶舒语的,毕竟叶舒语可是他的心尖尖,他跑去享福,怎么可能会独独把自己的心尖尖给留下呢?不可能的。
至于卫皇后和叶舒窈?
宫里不需要人坐镇啊?不要人管事啊?所以你们母女俩还是自己个儿乖乖待在宫里管理后宫大小事宜得了。
当然了,要把人留下来,怎么也不可能不给一点甜头,于是惠帝就下旨了,待自己从行宫归来,准许皇后和叶舒窈回卫国公府小住一段时日。
除此之外,惠帝不在的这段时间,由宁亲王监国,卫国公辅政,两人一起处理国事。
这样的安排,卫皇后倒是没有什么不满,反正这么多年也都是这样过来的,她早就习惯了。
更何况,惠帝不喜她,于是也连带着不喜欢她生下来的女儿,这一点卫皇后心知肚明,因而她早就已经没有对惠帝抱有任何期待了。
所以惠帝单单只撇下她和叶舒窈,她倒并没有觉得如何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