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也眨眨眼,意思是你不也没问嘛。
不过李文柏也确实不怎么在意,他相信顾文和王行之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既然能介绍给他,就绝对不会在背后挖坑。
不然以他的政治敏感度,早死了不下十回了。
“老伯,这宅子我买了。”李文柏干脆道,“我要得比较急,不知什么时候方便搬进来?”
“今儿个就可以过户。”顾文代替那老仆人回答,“我那同僚早就已经离开京城,老伯在近郊也有屋子住,你要是不忙,现在就可以去衙门把户过了。”
李文柏很满意:“赶早不赶晚,那就今日吧。”
过了户,安顿下精力耗尽委顿下来的李环儿,又送走被贺老夫人指派过来协助搬家的贺家家仆,天色早已经暗沉下来,朝廷的阁试也已经结束,想必次日就有放官的消息出来了。
在院中瞭望着刺眼的满天星辰,李文柏自穿越大齐以来,第一次感到了迷茫。
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一直在被现实推着往前走,发明创造也好,开办工场也罢,多数都是为了生存。
但现在他李文柏已经是大齐官僚中的一员,背后又有文武两座大大的靠山,工场利润还在不断增加,身为文官,不管是抑商还是轻武都不会伤他分毫,毫不夸张的说,在大齐官场上,就算封官尚未下来,也算的是个人物。
没了危机感,人反倒空虚下来。
以他的出身,外放一方主官完全没问题,可然后呢?按部就班寻资历等待升迁?向所有的文官一样削尖脑袋往上爬吗?
想想身居高位仍旧固执遵守着底线的王行之,得天独厚却硬要贯彻政治理想的顾文,似乎如果不做点什么,就根本没有资格被称为王行之的学生。
可他李文柏的理想应该是什么呢?
太祖定国、开疆拓土,似乎都和他无甚关系,他一个工科生,要效仿王敦茹顾文去改革吏治无异于盲人摸象,真做起来估计和现代那些只会拍脑子决策的高层官员没什么两样。
皓月当空,却照不到赏月人的心底。
“想什么呢?”
熟悉的清朗嗓音响起,李文柏诧然望去,却发现顾文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自己对面。
不远处阿三正将大门缓缓关闭,想必也是刚来不久。
“师兄?”李文柏眨眨眼,“大晚上的,您不歇息过来我家作甚?”
顾文提起一坛酒:“在孙尚书那讨来一坛好酒,预备过来贺你乔迁新居,没想到一来就看见你快哭的样子,莫非白日去过户被衙门那帮人给欺负了?”
言辞间竟是在诱哄尚未成年的无知稚子,李文柏哭笑不得:“师兄,李文柏虽未及冠,早已不是小孩子了。”
“好好好,冠玉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进士老爷了,为兄知道。”顾文依旧和白日一样没个正形,“你不好喝酒,也就喝点茶陪着我吧。”
“您这酒?还是算了吧。”李文柏招招手,“阿二,去把后院库房里我存着的好酒拿一坛出来!”
阿二遥遥答应一声,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想必是去找了。
李文柏笑:“师兄,不是师弟自夸,要说酒,全大齐没有一处的酒能比过我这儿的!”
“这我信。”顾文随手将酒坛放在一边,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却没有多少欣喜,“冠玉,有事烦忧?”
李文柏一愣,没想到这么快便被看穿。
今夜的顾文看起来与平日有些不同,虽说还是一席月白色的简便长衫,看起来绝对是西市成衣铺随意买的一身,价钱绝对不超过一两,半点也不修身,却将顾文一介文弱书生硬生生衬出了几分英武之色。
但今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顾文是温和的,分毫气场不漏,就算揭穿师弟的心事也是温温润润,全然不似以往一个不对便怼上门来,似乎敛去了所有攻击性。
直觉告诉李文柏今夜顾文的反常绝对不会是因为心情好。
“师兄才是。”李文柏问,“出什么事了吗?”
“不愧是冠玉,反倒问起我来了。”顾文笑了笑,似乎并不愿意回答,转而继续追问道,“冠玉有何烦心事,不愿去打扰老师,我这个师兄倒是可以随意打扰的,绝对不嫌你烦。”
若是平时,李文柏是绝对不愿意与人提及内心的,多半会插科打诨地蒙混过关,但今日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顾文,李文柏突然间起了倾诉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