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么帅。”他打断她的话。
“……”
第34章
1
夜晚, 整栋宅院的灯光都熄掉了,只剩下外院的大灯, 散发着柔和的光亮。
二楼的家庭影视房里,两人坐在长沙发上。
整体偏暗的光线,绝佳的隔音效果,使得屏幕上的画面被凸显得鲜活如斯。
饶束抱着一罐姜糖, 大理石桌上还放着几瓶酸奶,她窝在沙发上,即,窝在他旁边。
而张修只是坐姿比平时随意了一点, 双腿交叠着架在大理石桌上,身前铺着一块洁白的餐巾。
他半躺在沙发里, 一手端着一盒冰淇淋, 另一只手时不时挖一下冰淇淋。
影片开头不久有一场鼓点密集的书房亲密戏,那种压抑又紧张的触碰, 从屏幕里溢出来, 铺陈在整个影视房。
饶束多少有点坐立不安, 总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去瞄旁边的张修。
但是他漫不经心地挖着冰淇淋, 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尴尬之感。
饶束的目光在屏幕和张修之间来回飘,但就是无法做到他那般坦然。只能局促不安又拼命装作镇定地看完这场亲密戏。
“没了。”他突然说了一句。
“嗯?什么?”饶束转过头,面前就是他递过来的空的冰淇淋盒。
张修的视线驻留在屏幕上, 吩咐她:“帮我再拿一盒。”
“……”这么理所当然的吗!
饶束从他手上拿走空冰淇淋盒, 略赌气地站起身, 摁了一下遥控器, 画面暂停了。
“那你也不许看。”
他懒懒地靠在沙发背上,对她的做法没有意见,只补充说:“换个口味。”
“行了!知道了!你真的很懒哎。”饶束边小声嚷着,边趿着居家拖鞋出去帮他拿冰淇淋。
张修把双手枕在脑后,笑了一下,闭了会儿眼睛。
等她拿来另一盒另一种口味的冰淇淋之后,两人才继续看电影。
影视房的氛围自动调整到高度沉浸于电影的那一种。
没人说话。
没人思考。
都还活着。
都在赎罪。
影片进行到指证那一幕,少女布里奥妮站在那里,用她年幼的心灵,用她清澈的双眼,用她坚定的口吻……
指证了一个无辜的人。
罗比。
饶束嘴里的姜糖咬着咬着就咬不动了。
她停了一会儿,停止一切动作,包括呼吸,只有漆黑的瞳孔倒映出电影画面。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
在所有人眼里,罗比成了那个强·暴少女劳拉的人,他终于被众人送进了监·狱。
饶束又开始缓慢地嚼动嘴里的姜糖。
她神色平静地看着电影里的故事。
看啊,那些别人的故事。
什么时候才能少一点艺术色彩?
什么时候才能与平凡人的故事一样令人沉默而不落泪?
什么时候才能不以悲壮的背景音乐去稀释那些沉重的伤害与钝痛?
她眨了眨眼睛,伸手去拿了瓶酸奶,吸管轻轻一刺,就扎破了铝箔酸奶盖。
只发出轻微的一个声响,没有任何其他的挣扎和抵抗。
一如她在沉甸甸的罪孽面前那样。
她把吸管伸入酸奶瓶,慢慢啜饮,奶香味和酸味从舌尖蔓延。
冷酷的败血症。
轰烈的地铁站爆炸。
沉默的敦刻尔克港口。
大军撤退。
寄出去的话。
收不到的信。
「Come back.」
「Come back to me.」…
不再年轻的布里奥妮在采访节目上,转过身说:那一年我从未见过他们。
从未见过。
荧幕外,饶束面无表情,小口小口地喝着酸奶;
张修更是淡漠得只剩下线条分明的轮廓,一勺一勺地挖着冰淇淋。
软弱,向来是上帝为弱者准备的投降必备品。
而像你我这种坏孩子,就该冷眼,就该残酷,就该奋战不止,就该做那种终结一切和创造一切的人。
Clair de Lune 响起的时候,影视房的整体光线变得更暗了。
两道呼吸以各自的方式进行着,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影片的进度条拉到最后一秒,屏幕上只剩下一片灰暗。
2016年7月9日,深夜。
繁华广州,独立宅院,封闭又昏暗的影视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