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_作者:张饮修(197)

2018-08-21 张饮修

  然后她猛然想起,这个闹钟在高二那年就被她摔坏了。

  她的生命也仿若静止在那一年,再也无法往前移动。

  像死去很久一样,无声无息,行尸走肉。

  张修,你可曾听闻,北冥之鲲,化而为鹏,扶摇直上九万里?

  你又是否听闻,飞在九万里高空之上的大鹏,最后会完全忘掉北冥那条鱼?

  哪怕,鲲就是鹏,鹏就是鲲,也是可以忘记的。

  你呢?你需要多久?多久才能忘却我?

  真怕你一直记挂着北海里的小饶束啊。

  谁?我在说谁?我与谁倾诉?

  谁从我脑海里淡去又浮现?谁在我身旁存在又消失?

  谁若隐若现?谁忽明忽暗?谁缺席了我的悲剧?

  谁把我留在暴风雨中?独立于荒野之中摇摇欲坠。

  谁夺走了我的堂吉柯德?让我独自骑着小毛驴冲向风车怪。

  谁带走了我的福尔摩斯?让我孤身前往莱辛巴赫瀑布与莫里亚蒂决斗。

  可是那个谁,你到底是谁?

  是谁呀……

  2

  做饭,饶束不会。

  熬中药,饶束也不会。

  陪妈妈聊天,饶束更不会。

  她尝试过那么几回,但结果很不如意。

  要么是被饶唯吐槽说料理谋杀,要么是浪费了一大堆昂贵中药,要么是跟倪芳聊着聊着就双眼发红,然后陷入长久的空白,直到饶唯用吹风机把她吹醒。

  饶唯关掉吹风机,站在她面前,问:“束束,你真的是故意这样的吗?”

  “什么?”她被吹风机的热风吹得流眼泪,拿指尖擦掉眼角的湿润,不着痕迹地,抬头问:“什么故意的?”

  “妈妈说你就是故意发呆的,像个神经病一样,我们怎么摇你都摇不醒你。”饶唯把吹风机从插座那里拔下来,

  “神经病啊……”饶束坐在沙发里,皱紧眉头,眯起眼睛,咬住下唇。

  躲避的、自嘲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的,一种扭曲又委屈的表情。

  在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之前,她笑了笑,说:“可能就是神经病吧。”

  饶唯刚满十二岁,站着的时候已经比她坐着时高多了。他俯视着饶束,踌躇了一会儿,说:“你为什么要那样子啊?很吓人的。束束,你生病了吗?”

  眼泪夺眶而出,饶束低下头,局促不安。

  她把双手揣进卫衣口袋,语气淡淡:“可能就是想吓你们吧。”

  “好吧。”饶唯耸耸肩,“明天我们订外卖吧,你做的饭菜实在太恐怖了。”

  饶束麻木地笑,“好。”

  脚步声远去,她抬头看他的背影,她发现饶唯已经长高很多了。

  生病了吗?

  么么,么么哎,你真的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了吗?

  那一天,黄昏的天际线浮动在远处,我带你去天台看星空。

  我说,么么,你会不会很讨厌我?

  当时你是怎么说来着?你说,束束,我干嘛要讨厌你呀?

  因为……我好像生病了。

  生病了,你知道什么叫做生病吗?么么,生病的意思就是,连你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的一系列行为……

  时至今日,你,为什么还会问这个问题?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你总是忘记我生病了这件事?

  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我是故意的……

  真的有人愿意被别人认为自己是个神经病吗?

  3

  “太没礼貌了。”

  “唉,她一直这么没礼貌的,别介意啊。”

  “我记得小束以前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成了这个样了?”

  “人长大了呗,有脾气了呗。她爸还说她,怕是有脑膜炎呢,迟早有一天要带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是吧,以前大家都说她是神童、是天才,怎么越长大越古怪?见着人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什么神童啊?就是个自作聪明的。你看她高考,还不是照样考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学,老师夸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哎?不是说她在高中总拿年级第一吗?”

  “那又有什么用?关键时刻还不是名落孙山?”

  “啪”的一声,响亮而突然。

  饶束把端在手上的水盆猛地砸在地面上,她站在房门口,目光凶狠地盯着床边的两个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