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宁一步一步走近她,边走边说:“你把钱包落在车上了,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就给你送来了。”
成安从台阶上跳下来,“我这脑子,哎呀,亲爱的,谢谢你。”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分给阴影里的男子半分注意,好似他不存在一般。而姬宁却不能再装傻下去,她已经认出了那个男人是谁,或者说,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程淮扬从阴影走出来,刚刚下过雪的冬夜,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毛衣,脸色有些发白,“姬宁,好久不见。”
程淮扬、程淮扬,怎么会是他?姬宁觉得脑子快不够用了,她的目光扫过一脸倔强的成安,才道:“淮扬,好久不见。”
成安站在寒风里,冬夜的冷风吹乱她的长发,她抱着胳膊,“阿宁,你先离开好吗?”
“好。”
有时候最贴心的,不是追问个不停,而是转身给朋友留下空间。
元旦公司放假三天,姬宁没有回B城,谢望月的手术日期定在一月五日,她答应了谢望舒,和他一起陪小月手术。
秦述给她打了电话,两个人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她能清晰的听到他语气里的欢乐。
他说:“宁宁,哈尔滨连日大雪,可以起程看雪了。”
她拿着电话说:“抱歉,阿述,我元旦不回家。”
沉默良久,他在那边说:“好,那我们春节的时候再去。”
他不问她为什么不回去,她亦不好开口解释,只能沉默的挂电话。
窗外北风呼啸,阳光惨淡,斜斜的挂在天边,只有温温的温度。她站在窗边,凝视着高楼下昏黄的花园,脑海里只有谢望舒、谢望舒……她见过各式各样的谢望舒,严肃的、宠溺的、生气的,却从没有见过脆弱如斯的谢望舒。
他那样一个男人,蜷缩在她的沙发上,金褐色的眼睛里阴云丛生,遮住了原本的颜色,灰暗一片,脸白得像雪。
他开了口,“姬宁,我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他的妹妹还有一个星期就要上手术台,生死在四个小时里决定,却只有百分之六十的希望。现在他一闭上眼,就看到谢望月躺在手术台上,胸腔处开了一个大洞,心脏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像一个孩子被恐惧缠绕,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一点点舔舐伤口。她看着这样的他,心脏生生的钝痛。她走到他面前,毫不羞涩的双手捧起他的脸,“谢望舒,不用怎么办。你要相信小月,相信沃纳医生,更要相信,小月绝对不会放弃你自己离开。不要怕,我会陪着你。”
我会陪着你,无论如何,都会陪着你。
谢望舒深深的凝视她,伸手将她拢在怀里,狠狠的。姬宁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被勒断了。
可是她一声不吭,一遍遍的抚摸他的背。
元旦过后,N城的天一直不好,阴沉沉的,黑云堆积,风雨欲来,五日那天却是阴云消散,云销雨霁,天地一片清明。
谢望月的手术时间是上午十点。这些天她一直住在医院里,穿着宽大的病人服,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整个人白得透明,初雪一般,好像下一刻就会消散在风中。
她精神极好,嘴角一直挂着笑,拉着姬宁的手,撒娇的对谢望舒说:“哥哥,你先出去一下,我要和宁姊姊说话。”
谢望舒的手指拂过她的头发,“有什么要说的,要避着我?”
“女孩子之间的话你还要听啊!赶紧出去。”她嫌弃的赶他出去。
病房里很安静,窗台上的绿萝抽出嫩绿的小芽,生机勃勃。
“小月,你要和我说什么?”
“宁姊姊,我的房间里的书桌上有一本字典,里边有我给哥哥写的信,如果要是我死了,你就把它交给我哥哥,好不好?”她这样说着,神色里没有半分恐惧,就好像在讨论“我们明天吃什么”一样。
姬宁握住她的手,她觉得自己才是得了心脏病的那个,心痛得缩成了一团,“小月,我第一次见你哥哥的时候,对他说,生于观莲节的女孩命格极好,一生富贵,长命安宁。你那么坚强,撑到了现在,再坚强一点,为了你哥哥。好不好?”
第25章
谢望月眼里有泪光闪烁,顺着脸庞滑落,“可是,我有点怕。”我怕我再也醒不过来,我怕我这么丑陋的死去,我怕我再也看不到今晚的月亮、明天的太阳,我最怕,哥哥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