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冰凉,夜风清爽,驱走暑气,像掬了一把星星在手里。
漂亮一词,与这刻手上的凉意连结起来,有了实在的意义。
M心尖涌出不可抑的愉悦,低头舔了一口海水,咸且苦,紧闭眼睛眉头拧起来,彷佛遭到暗算,她在旁笑着揉他脑袋。视线扫过一行又一行的文字,夕欢想起来了,她觉得他可爱极了,倾身吻过去,夜空下的吻混杂着些许海水的咸味,并不甜,却很有感觉。
指腹轻按唇瓣,触感犹在。
知道结局的故事,连快乐的部份都在等待另一只靴子落下来。
终于,到了M病发的段落。
那是一个和以前任何一天都没有分别的晚上。
风平浪静,即使她不断抠细节,也想不出任何先兆,仓促得连长谈的机会都不给她,他喉咙疼得厉害,只能说一些断断续续的句子。
【M坐失床边睡了一会。
他向来是不需要睡眠的,但最近却开始感到困了。
他喜欢这个转变,因为小鱼也要睡觉,他正好与她一起睡。
只是当他睁眼时,体内却如同藏了绞肉机一般,每个细胞都在互相碾磨生疼,挑动他的痛觉神经,在短短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要死了。如同重伤后,M能轻易判断出自己的伤情,能不能活下去,多久能痊愈一样,他也明白什么是必死的情况。
因为不明原因,身体撑不下去了。
死亡对M而言,是一种确切的感觉,生机从他体内上演逃亡,随之带来兵荒马乱一般的剧痛。
当宁小鱼扑向他时,他如同找到绿州的旅人,急不可耐地接受她的拥抱。
这并没有让他的情况好转。
在痛苦时抱住爱人,会得到神奇的力量——也许会有这样的人,但M不是。
M在独处时,是坚不可催的实验体,是视生死如无物的白纸。
但当她拥抱他,将脸埋进她颈窝,呼吸她好闻的气味时,他所有坚强的外壳瞬间瓦解崩塌,只剩下柔软的内里,更痛,更委屈,更害怕死亡的到来。她是苍白生活中惟一的色彩,是会笑会爱他的宝物,是所有对未来的憧憬,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他抬手,环住她的细腰。
额头感受到她嘴唇,眼角也得到一个吻,但还有更多,更多想要的。
“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看不见你了……”
M委屈地抿了抿唇,墨黑如长夜的眼瞳溢出干净透明的眼泪。】
在心跳彻底静止之前,M有很长一段时间,声带已经完全从里面烂掉,发不出声音,但意识依然明晰对夕欢形容过的和平生活感到期待,想亲眼见识,想吃她说喜欢吃的,想和她一直在一起……和任何一个,不想死的普通人没有分别。
她将他变成了从神子变成凡人。
了解到M的角色变化,待新的结局写好,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
可见即使遭逢巨变,乌龟写手的码字速度也不会提升多少,该卡文的地方一样卡,而且写着写着夕欢便忍不住情绪崩塌,把白宝吓坏了,屡次安慰她,她亦尝试通过交流来调整情绪:“我难过的点,其实不是恋人惨死。”
“喵呜?”
这还不够惨吗?
白宝猫眼瞪得溜圆。
“你知道ABO吧?作者大多全年处于易感期,精神要保持敏感才能写出动人的文字,我不设防地去共情了M的感受……比作为女朋友在他身边的时候,更加能体会到他的心情,”
夕欢用纸巾擤了擤,翘挺的鼻尖被她揉得发红,在家里码字时素着脸,只用做最基础的保养,暖黄桌灯倾泻下来,晒得她的脸像十八岁,为自己写下的故事落泪,也似乎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对他来说,到底是像工具一样无感地献世,还是体会过为人的快乐,有了盼头之后再死掉更好一点呢?我没有答案。”
“但……”
夕欢眸光微暗:“白宝,我应该不能再提供这种小说给你了。”
“喵?”白宝愣住。
“我只是在快穿,不是在写小说,”
想点电子烟,夕欢在桌上翻了一下,才想起来除了在《富婆》世界以外,她现实没这个习惯,只能作罢:“我以为自己会很享受这状态,演演戏就有小说成品,我文笔水平过硬,光脑拟出来的剧情肯定能卖钱,不红也有稳定收入,多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