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间,李荀除了在元宵佳节时出宫一回,还差点被要了命,之前几乎从未出宫过,他内心里迫不急待地要好好看看这上京变成什么样了,脚步却是平和得很,目光更多的却是看上蓝天、白云。
今天的阳光真好啊。
李心虽未被幽禁,但是其实也有多年未出宫,元宵节那时,出来的还并不是真正的李心。当然,只有李墨和虞云荻知道,此时的李心也不是真正的李心,真正的李心已经死了,这个李心,却是因为月奴这个身份,而被囚禁宫中经年,这一次,却是她自玲珑大师死后,第一次出宫来。
刚才在出东门时,她拿出腰间的名符,方方地递给东门守将,看着他们验看完毕,与她放行,她内心里激动不已。
她其实很早就想出宫了,并不是觉得宫中的生活就多么的难以忍受,而是想见见静王李墨。
可是她被安排在重华宫,原本就是一个连奴婢身份都没有的无名人,没有奴籍,没有姓名,她甚至连重华宫都走不出,只怕走出去便被识破身份,像师父一样被斩首……她充分地体会到了“身份”之苦,体会到了一个公主与平民之间的区别,至最后,终于开始嫌弃厌恶自己的身份,只觉得得着了这身份,便会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
在东门守将放行她的时候,她内心才体会到,自己是真的成功了,自己变成了自己想变成的人,可以高高在上的生活了。
一到东大街上,她便如放出囚笼的鸟,蹦蹦跳跳,欢喜异常地冲入人群中,兴奋的拳打脚踢,恨不得大声地叫出来。
她几乎不放过任何一个摊,每到一个摊前都要停下来,仔细地看看,那情形如同从未见过识面的孩被带上了天堂般。如此这般逛了片刻,她便跳回到李荀的身边,“皇兄,我可以买东西吗?”
李荀微笑地抚抚她的头发,“自是可以,想买什么都行。”
“这可是皇兄你的!”李心高兴疯了,扯着两个宫人先行到前面为李荀开道,“这个,这个都要。”
“这个这个这个每种颜色来一条!”
“这个全要了!”
“这个这个这个,对,就是这个,拿上拿上,快给钱!”
……于是喜游上京的过程,在李心这里变成了买买买的过程。
李荀并不去阻止或者打扰她,只是慢悠悠地跟在李心的后面,然后他看到在一个卖扇的店前,站着个身材修长,面容妍丽的女,此时她手中拿着个团云扇,遮住自己的半张脸,目光激动又脉脉含情地看着李荀,二人目光对视,女更忍不住落下泪来。
李荀心中亦是激动,却仍然能控制住自己的行动,走到女的面前道:“霍姐,李荀十年未游上京,已然觉得陌生了很多,不知霍姐可不可以为李荀引个路。”
霍秋容笑出了声,眼泪更汹涌地流出来,却是用指尖迅速地拂去,又向李荀弯下腰笑道:“能为尊贵的太殿下引路,乃是秋容的荣幸。”
于是二人便并肩而行了,再多的言语,也无法表达霍秋容此刻的心情,她频频转目看向李荀,李荀也正笑望着她,道:“你看心儿,倒好像被幽禁十年的人是她。”
霍秋容道:“都是我没有照顾好心儿公主,虽然每次去探望太的时候,也会顺道去探望她,毕竟时间太短,无法真正得知她的困难。不过早就听闻,心儿公主的重华宫被几位娘娘盯得死死的,她虽未幽禁,但这些年出宫的机会也的确少得紧,元宵节后曾探望过她一次,那时她神色沉重,郁郁寡欢,今日一见,她似乎已经一扫当初的阴霾,恢复成为老早以前那个快乐无忧的公主了。”
“起来,还是我连累了她。”李荀愧疚地道。
“太殿下为人所陷害,并不是太殿下有意要连累公主,万莫自责。”
二人且且行,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巷头,有两个女站在那里,却正是一身常服的郭氏与其女蒋心月。
蒋心月目光阴聿地盯着二人,道:“娘亲,都我蒋福星才是太妃,可如今的东宫之主竟又变成了李荀,虽李荀也是人采风流,俊逸非凡,但却不是我喜欢的男,而且你看那霍秋容,竟与太殿下并肩而行,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娘亲,你我该怎么办?”
郭氏当然也看到这一幕了,此时叹了口气劝慰女儿,“你莫要过于相信关于天降福星的法,你若不想嫁给太,便不嫁给太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现在应该担心的反而是冯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