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不说话，只是沉没地看着她。
他手里紧握的长剑却依旧泛着冰冷的光芒。
施柔看了她半晌，忽然扑入他的怀里，声音颤抖的更加厉害，“你知道了我是她，却依旧下不了手。顾九，一直以来，你是不是也如我爱你一样的爱着我?你口口声声要杀我，却每次都杀不了我，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的，你想让我活着对不对?”
顾九的身体猛地颤了下，终于道：“你为什么，要嫁给李勖?”
“我想活下去，我想风光的活下去，我不想再做浮生院里那绝望又孤清的小女孩，我长大了，我要活得灿烂热烈!”
顾九似乎想要推开她，道：“你嫁给李勖，一定有别的目的，你从来不单纯，有你在的地方便有血腥。”
“是啊，我是魔鬼!你在心里便是这样认定的吧?”
然而不等顾九说什么，她又继续道：“你知道吗?我在到达青城山之前，回过宛城，去过你曾经安葬我的地方，那是个绝墓。我本来很生气，你竟然要将我葬在那样的地方，但是后来，我的救命恩人告诉我，此墓虽是绝墓却生机不绝，反而有绝处逢生之相，你是，故意要放过我吗?”
顾九还想要说什么，她又道：“你不用否认，我不相信巧合。”
顾九终于不再说什么了，他的身体放松了，神情也有所缓和，此时月光狡黠，星月静谧，夜风徐徐。
二人相拥着，像一对久历风雨的情侣，哪有之前那种拔剑张驽的样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九才道：“我本以为，我是天之骄子，因为我父亲的权力，我可以站在自己的角度评判事情的对错。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我的想法改变了，最近这一年，我见证了太多的杀戮，既然人人都在杀人，你杀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施柔静静地伏在他的怀中，并没有因为他终于理解接接受了她的所做所为而激动，她似乎早已经料到，顾九会有这样的改变。
顾九的手轻轻地抚过她的额头，“以前是我不好，我企图改变你，其实我应该改变我自己，你是因我而杀人，你的孽债也应该由我来承担。但是解意，我仍然想要改变我们的命运，不如我今夜就带你走，我们走到一个无人识的地方，重新开始，不再杀人，过神仙眷侣的日子。”
施柔还是没有说话，她只是听着他的心跳，看着天上的月光，顾九低首看了她片刻，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不愿意吗?”他再次问。
施柔想了想，道：“若我们没有离开宛城，若我还是解意，你还会爱我吗?”
顾九想都没想，直接道：“爱。”
施柔却笑着摇摇头，之后便不再伏在他的怀中，而是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道：“不，你不会爱我，你以前没有爱我，现在没有爱我，将来更不会爱我。你若爱我，便不会偏在今夜出现，破坏我的幸福。你曾经放弃了我，任我绝望，就不该现在又出现，想重拾旧情。
我对你的确还有情，但是你我之间，早已经结束。”
施柔看着顾九和缓的神色又渐渐地紧崩，心头有一阵快感闪过，这个男子，终于也会为她而动容!
她又道：“太晚了。”
是的，太晚了，自她离开宛城顾府，独自奔向未知的前程时，便注定一切再也回不了头。
施柔又道：“我现在爱上了李勖。”
顾九很是震惊地看着她，“你骗人，你只是觉得他可以给你相对来说，比较高的地位和权力而已。”
“是啊，就是这样，既然没有爱情，我便追逐金钱，权力，地位，有错吗?”
“你有爱情!你可以有爱情!”顾九道。
“我的爱情，早已经被你杀死了。”施柔说着，便向营地中走去，顾九忍不住往前追了两步，见她又停了下来，“顾九，你若真对我有情，便去杀了那个冒充我的女子，这个世上只能有一个独孤解意，而独孤解意其实已经死了。”
她说完，便继续往前走，就这样，渐渐地走出了顾九的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顾九忽然想起，以前独孤解意在浮生院，凄凄惨惨等待他的样子，她苍白瘦弱，看起来就像一棵随时会被折断的小草……
或许一直以来，他真的将她想象的过于恶毒，就算她杀了人，她也还是一棵脆弱的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