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可不能被扣上不孝的罪名。季元湛每日早朝前都要先去后宫,依次拜见三位太皇太妃。
季元湛牵着穆凝湘的手向槐树走了几步。
“你真是芳霓郡主?”他温和地问,“那怎么跑这儿爬树。”
御辇尚未行至通往西宫的华颐门,虽然已很近。严格说来这里不该有后宫妃嫔——包括宗室的贵女——出现。
“哦,都是我不好。”芳霓郡主胆子大了些,以袖子抹干眼角的泪,“我嫌坐在房里看打牌没意思,就带了丫头出来走动......”
按照她的说法,她被美丽的秋日景色打动,一面欣赏一面惊叹,后来侍女去方便,她也忘记了要等人家,不知不觉就走到华颐门附近。
不知为何宫门居然无人把守,芳霓郡主好奇之下就继续走了过来。
她经过这株槐树的时候,忽然之间,树上掉下什么东西,砸在她肩膀上。
芳霓郡主发现那是一只可怜的雏鸟,大约是不小心从窝里摔了下来。还好砸到她而不是直接摔地上,小鸟没事。
这是一只小喜鹊。它凄婉地叫着,扑棱着只有绒毛的小翅膀,大喜鹊焦急地在树梢盘旋,只能徒劳地看着孩子落入生人手中。
芳霓郡主顿时生出浓烈的恻隐之心。她自幼就会爬树,便兜了小喜鹊,一点点地爬到高高的树顶,好容易找到喜鹊窝,小心地挪到窝边,把小喜鹊放了进去。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树也是。芳霓郡主头发乱了,裙子也扯破了,咬着牙从最高的树枝一步步蹭到最低的树枝,这时御辇恰好驶来。
嗯,然后她就被当做刺客围攻了。
“皇帝哥哥,”芳霓郡主改了称呼,“芳霓句句属实,绝不敢撒谎,不信你去问太皇太妃她们。”
“原来如此。”季元湛对御卫们挥手,“芳霓妹妹也太胆大了,这么高的树,朕看着都害怕。”
刀刃回鞘,箭入囊革,勇武的皇家侍卫们回到季元湛两侧,不再对爬树的女人怒目而视。
芳霓郡主又擦了把汗,破涕为笑,两只纤足也动了动。
“皇帝哥哥不知道,我从小就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还爱耍刀弄棍……再说,那小喜鹊和母喜鹊都好可怜哦。”
“芳霓妹妹真是心善。那你下来吧。”
“可是,”芳霓郡主转了转脚踝,呻.吟一声,“对不起,皇上,我不小心扭伤了脚腕,刚才又……现在没有力气了。”
也就是说,被侍卫们吓得全身乏力。
穆凝湘斜窥季元湛。啧,芳霓郡主想他接她下来哪。
这树枝离地面不太高,他跃上去抱她下来肯定没问题。
对方是尊贵的郡主,他不可能让侍卫们做这件事。身边的内侍只有孔瑞,孔瑞胖乎乎的,像只鼓鼓的面口袋,远不如季元湛有力气。
但他这么一抱的话……
是非就更多了。
穆凝湘的手又冒汗了。季元湛还捏着不放,他的手掌始终都那么干燥,也太淡定了些。
季元湛松开穆凝湘的手,对芳霓郡主笑了笑。
“那这样吧,”他轻轻击掌,“芳霓妹妹,你跳下来,我让他们接着你。”
眨眼的功夫就冒出来六个年轻太监,不用季元湛吩咐,行完礼就齐刷刷向树下跑去。
他们在郡主的正下方相对而立站成两排,彼此把手臂搭上对方肩膀,组成了一扇不窄的人梯。
“跳吧。”季元湛走到那人梯旁,仰头说道,“应该不成问题。”
“嗯……好、好吧。”
芳霓郡主抓着树枝艰难地站起来,抖抖缩缩地看着身下的人梯,余光在紧邻的那道白色龙袍上瞄了又瞄。
“妹妹要实在害怕,我让他们上去扶你下来?”
“不用不用,我就是比对一下方位。”
芳霓郡主小心地在树枝上挪动了几步,确定看准,冲着季元湛纵身一跳。
“哎哟!”
大家一起惊呼。芳霓郡主是叫得最响的,眼泪都出来了。
她滑过人梯,擦过季元湛的肩膀,不偏不倚地掉在他脚边,屁股着地。
……
穆凝湘没能去成西宫。芳霓郡主摔到了尾椎骨,季元湛命人把她抬去太医院,自己也跟了过去。同时拨了几个侍卫护送穆凝湘回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