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不肯听他的话,又躺到床上背对着他。陆彦回直接放狠话:“何桑,我告诉你,我这个人耐心不多,你在我身边这么久了,也该知道,你要是再这么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我真的对你不客气。”
我心里很乱,他还这么凶,让我莫名地来了火气。
我猛地坐起来,瞪着他:“你要对我不客气,好啊,好啊,我就在这里等着,看你怎么对我不客气!”
后来,我冷静下来,觉得对他发火毫无道理,但人在那个当口儿,就仿佛需要一个契机一样,需要一个发泄的理由,有痛苦寻不到出口,就拿旁的事情来打岔,心里才好过。
他没有给我犹豫的机会,径直走过去,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因为他太用力,一大半被子掉在了地上。陆彦回把我拉到了洗手间,他抓着我的头发,让我看镜子里自己的脸。我挣扎反抗。他的手劲儿非常大,我反抗不得。
无奈中,任凭他抬起我的脑袋,我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很憔悴的一张脸,因为进食甚少,喝水也甚少,在这干燥的寒冬季节,嘴唇已干涩发裂。还有长时间睡在床上,头发乱糟糟的,像一个鸟窝,再加上此时不情不愿地被他钳制着,整张脸都是扭曲的。镜子里是一个邋遢的女人。他真残忍,让我看到这样不堪的自己。
陆彦回对我说:“你看看你自己,哪里还有半点儿平时的样子?当真以为自己是个女鬼?我对你,好听的话也都说过了,我不会再说什么安慰的话了,左右就是想要你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你不该这么糟蹋粗糙地过,你得学着坚强一些,没人能够帮你,何桑,除了你自己。”说完,他就慢慢地放开我,然后对我说,“好了,哭了那么久,你洗洗脸吧,头发也梳一梳,家里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还有保姆和司机呢,这样子叫他们看到也不好。”
我又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才对他说:“你出去,我想洗个澡。”
“需要我拿东西给你吗?”
“我不要。”
他把门带上出去了。我往浴缸里放水,然后慢慢地坐进去。我把自己从上到下洗了个遍,沐浴露混合着洗发水的味道,这淡淡清香让我渐渐感到一丝安宁。我把头埋进水里,憋气,一直到实在受不了了,才把头猛地抬起来。
泡在水里久了,从浴缸里出来时竟然脚步虚浮,踩着拖鞋走路感觉很不踏实。
陆彦回正在忙工作,见我出来,抬头看了我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总算有点儿人样了。”边说边轻轻点点头,继续说,“我爸常跟我说一句话,活着时不要装死,就是说给你这样的人听的,该干吗干吗去。你好多天没去上班了吧?你刚才洗澡时,你同事打电话过来问你的情况,给人家回一个过去。”
我翻手机通话记录,发现是晓君打来的,她知道我哥的事情,担心我不能走出来,温言劝我:“桑桑姐,生死有命,你看开点儿,离世的人也会安心。”
如今我已经不愿再听这些话了,因为听得多了,都是一样的套路。我知道劝我的人都是好心,可我不想再听,就换了话题:“我明天去上班,谢谢你们这些天帮我代课,过一阵子我请你们吃饭。”
陆彦回给我的意见总是中肯的,既然我在家只知道伤心伤神,不如出去工作,让自己忙碌起来分点儿心,也好过再这样徒劳地伤感。
因为要出门工作,我好好地收拾了下自己,换了一件灯笼袖的呢子大衣,也开始规规矩矩地吃饭。我愿意下来吃东西,陈阿姨是最高兴的,特意熬了海鲜粥给我,一边端上来一边说:“昨天我特意去了一趟超市,太太不是最喜欢在粥里面加一点儿虾仁吗?我买了海虾,味道鲜着呢,您尝一尝。”
可我竟然觉得有一些淡淡的不适,不过,既然是她特意做给我吃的,总不好一点儿都不吃,我就舀了一勺,压下胃里泛起的波澜。后来实在吃不下去了,只好对她说不想吃流食,想吃些抵饱的东西,陈阿姨又去给我煎了个鸡蛋。
流食也好,鸡蛋也好,到了我的嘴里,都成了让人不舒服的食物。我上楼化妆时有些自嘲地想:果然身体里的每个器官都是相互关联的,我心里痛苦不舒服,其他地方也联合起来欺负我了。
陆彦回早就起床去晨跑了,天气一冷,他反而起得早了,说是冬天更加适合锻炼身体。我涂好口红他才回来,身上一套运动装,额头还有一层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