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生抽出胳膊甩了甩,不以为意,“小伤,那个看门的还算有两下子。”
如果真是小伤也用不着包扎,但少艾没有说出来。
“你的任务是什么?”少艾问。
“去谢家寨探探底。”无生竖起一条腿,“你呢?”
“杀萧崇河。”
“啧,难啊。”无生懒洋洋地扶着膝盖,笑道:“你可别把小命搭进去。”
“你也一样。”
无生脸上笑容淡去,起身走到那具尸体前,穆成林死前的不甘还凝在脸上,“你可还真下得去手,不是你师叔祖爷爷吗?”
“仇人而已。”
无生踢了两脚,尸体当然没有反应,只是鞋底蹭上了血迹。他嫌弃地在地上蹭干净,转身道:“被你算计了几个月最后死在你手下,他也该知足了。”
只不过看穆成林死前的表情似乎并非如此啊。
“如果他知道深受他信任,几个月就已经成为心腹的人不过是我安插的细作,想必他会更高兴。”少艾感觉状态恢复,也起身走过来。
无生耸耸肩,正好对上少艾的眼,嘴角弯起,“这不能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罪魁祸首难道不是你吗?”
少艾有所察觉,停下脚步抬眼看他。
无生缓步走近,来到她面前,俯身,嘴唇就在她耳畔,“这世上还有谁比你更狠心呢?”声音轻柔,却冷,“上一刻我们还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下一刻......我就险些死在你手下。”
少艾的目光划过他的眉角,那里,一道浅浅的伤疤横贯太阳穴,至今未愈,可见当初力道强劲,而受伤的人也的确只离死亡半步之远。
不过他并没有死,如果死了,也就没有无生。
“我总是忍不住,”他抬起手来,慢慢摸上了少艾的脖子,那只不知曾杀死多少人的手此时却动作轻柔,如同抚摸,“想要杀了你。”
少艾的拇指也不知何时扣上了中指的指环。她淡淡瞥过一旁他的脸,“我以为这句话说的是你。”
无生似乎想了想,忽然笑了,眉目张扬,“是啊,刚刚我们还并肩作战,现在怎么就剑拔弩张起来呢?”顿了顿,笑容淡去,“可是——”手指像是抚摸精致的瓷器一般抚摸着少艾的颈项,恋恋不舍,温柔缱绻,“这不怪我啊。”
手指用力。
红线弹出!
刷。
空气中似乎荡出一阵衣袂轻响。
无生翻身向外跃出!
灰色的身影落在十步之外,不知何时匕首出现在他手中,银光灿灿。
“再来!”无生眉目凌厉。
灰色与青色再次交织。
铺天盖地的杀气席卷整个庭院,更甚于穆成林与少艾的交战。
穆成林老了,已经没有当年的豪情,但是他们却年轻,他们是木兰山庄最精锐的杀手,杀死过太多人,却唯独不能杀死对方。
可他们偏偏想要杀死对方。
然而,无论多少次,结果似乎都一样,他们互相摸索着对方的极限,挑战着底线,寻找着可趁之机,探寻着罕见的空门——但是,依旧不能成功攻进半分。
因为他们实在太熟悉彼此,几乎像了解自己一样。
青色和灰色的身影不知多少次纠缠,也不知多少次分开,将庭院划分为两个部分。
无生在匕首上一吹,像拂去灰尘一样,插回腰间。
少艾将红线缓缓缠绕,收回指环之内。
谁都没有受伤。
“果然还是和你打架比较爽。”无生步伐轻快地走过来,“就是总也赢不了。”
少艾只说:“你该走了。”
“是啊,该走了。”他伸了个懒腰,背对着少艾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冲她挥了挥手,“谢家寨见。”
少艾看着他的背影,依旧专心地整理她的红线。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穆成林已死,无生得以脱离这一身份,去完成他原本的任务,而她并不需要收拾场地,就可以起身去和花酌酒汇合。
按照她所说的那样,五天后见面。
时值中午,街道两旁的茶楼酒馆中早就聚满了吃饭的客官,三人一桌,两人一桌,说话时人声喧闹。
但唯独角落中一座桌旁,只坐了一个男人,一脚踩在凳上,一手举着酒坛向嘴里灌,咕咚咕咚,旁边的人看着都觉得爽快。他面前的桌上什么饭菜也没有,唯独几坛酒,一坛空了再来一坛,直到三坛酒进了肚子,男人才抹了把嘴,放下酒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