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嘉宜急道:“大哥慢走。”
见她明显松一口气,陆晋心中窒闷,他走到院子里,一回头,身后的房间已然点亮了灯。他抬头看了看夜空的明月和繁星,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合上了眼睛。在院中站了好一会儿,他才大步离去。
而外间里,沈氏帮女儿上药的同时,轻声和女儿说话:“你要记得太医的话,千万不要用手去抓。知道么?”
“嗯。”
“明天只能委屈你先在房间待着,别嫌闷,娘得了空就来看你……”
“嗯,我知道。”
沈氏又道:“还有。”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嘉宜,我知道你现在和你大哥亲厚。白天也就罢了,入了夜,别经常单独相处。不是有丫鬟吗?以前特殊时期,娘不说什么。像今晚这样,黑灯瞎火,你们俩待在房里就不大妥当。”
韩嘉宜心头一跳,丝丝慌乱自心底滋生,下意识道:“娘,那是因为我脸……”
她以前晚上在书房问大哥问题时,都是一下子点四盏灯的。
“娘知道,你们是兄妹。”沈氏小心为女儿涂抹药膏,“你们俩清清白白,娘是怕别人说闲话。不过嘉宜你大了,什么道理都懂,娘也只是多嘴提醒你一句,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跟世子走得近,娘开心还来不及呢。”
她心说,若非世子引荐,嘉宜又怎可能得太后青眼?嘉宜没有亲兄弟,日后出嫁,少不得要倚仗陆家两兄弟。
韩嘉宜“嗯”了一声,表示受教。然而她却不自觉地感到心虚。娘突然给她说这些什么意思?怕有人说她和大哥的闲话吗?
她心思转了转,她右颊刚涂了药膏,凉丝丝的,而她脸颊却越发烫得厉害。
没来由地,她耳畔又回响起大哥那句“我娶你啊。”
她一时忘了脸颊的斑癣,怔怔地伸出手,伸向自己的脸颊……
沈氏眼疾手快,打了一下女儿的手背:“不能抓!留下斑痕怎么办?”
疼痛让韩嘉宜猛然回过神,她讪讪地笑了笑,轻轻吹了吹微红的手背,听话而又老实:“不抓了。”
本想就此离去的沈氏叹一口气,再次叮嘱女儿,末了又道:“要不,我把你的手绑起来,免得你夜里去抓?”
“不,不用了吧?”韩嘉宜眼皮跳了跳,“娘,你放心,我绝对不碰了,我还想留着这张脸呢。”
沈氏仍不太放心,在女儿的再三保证下,才起身离去。
她明日有宴会,今晚得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母亲走后,韩嘉宜收拾洗漱,上床休息。
然而她脸上痒痒的,心里也乱糟糟的,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月色清冷,和大哥在这儿时,差不太多。她不自觉地就想起方才的场景,以及大哥那句“我娶你啊。”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明知道大哥只是出于安慰的心理,为什么还要想来想去?难道说韩嘉宜你真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她试着放空思绪,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强睡着了。
不过这一觉她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中,她发现自己脸上不幸留下了斑痕,大哥真的要娶她。然而待他看清她的脸后,又连连摇头,落荒而逃。独留她一个人捂着脸嘤嘤哭泣……
韩嘉宜猛地惊醒过来,两手都是汗。她重重喘了几口气,拥被而坐,回想着梦境,心说,肯定是因为大哥的那句话,肯定是这样。
困意重新袭来,她平躺着再次睡去。这一次她睡得很熟。
然而,天亮清醒过来时,她怔怔地在床上坐了足足有一刻钟。
无他,后半夜,她又做了除夕夜曾做过的那个梦。
洞房花烛夜,她被人挑开了盖头。而新郎,是大哥。
那个梦很真实,真实到她在梦里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在被人挑开盖头的那一瞬间,她紧张而期待,心脏几乎要蹦出胸腔。
捂着兀自剧烈跳动的胸口,韩嘉宜缓缓合上眼睛。
她不得不承认,她对大哥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所以,她才会在听到他那句“我娶你啊”之后,心里有一些隐秘的欢喜;才会在想通他的本意后,心生失落;才会格外在乎在他眼中的形象;才会梦到自己嫁给他……
这个结论让她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