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一试,这几年报纸上不是一直鼓吹要写白话文吗?”高良姜很支持,又道,“你要真写那什么之乎者也的拗口文章,就我们这小老百姓,那都看不懂。你就写大白话,写得越明白越好,你想,什么人看这些文章?大多都是坐在家里的太太小姐们,这些人喜欢白话,这样她们看了也能讲给不识字儿的人听,传播更广。要我说,你就算能写文言的都别写,就写白话的。”
小公主欢欣鼓舞,掏出一叠稿纸,簪花小楷写得整整齐齐,“本宫已经写了些,你们能帮我投一下吗?本宫……本宫不方便。”鼠族人娇小,女性更是只有常人身形的一半大小,要和人类打交道,确实不方便,高良姜一口答应下来。小公主很高兴,留下一袋大洋,走了。
高良姜打开文稿一看,《二龙戏凤——清王朝第一女子奇遇记》,署名“曙客”。高良姜抱着文稿上楼去,哟,写的还是前清宫廷的事儿,好像有点儿意思。
这房间的灯亮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高掌柜顶着俩黑眼圈去给小公主投稿。光是北京城里的报社,大大小小就有七八十家,这么好的故事,投给哪一家呢?挑挑选选半天,最后选了影响力比较大的《新文艺》,这报纸上常连载类似的小说,应该能录用上。
回到了店里,高良姜坐在柜台后面神游,想着那故事后面到底怎么样了,历史上,孝庄太后嫁给了太宗,可故事里,她和多尔衮正郎情妾意,一个想娶一个愿嫁呢,怎么就变成后面那样了?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她的女仆苏麻喇姑到底和多尔衮说了什么?
这扣子挠得高良姜心肝儿肺都痒,边想边探头往外看,小公主怎么还不来?
眼巴巴盼情郎似的盼了半天,小公主没盼来,后院里的王凌娘倒来了,手上端着个盘子,上面扣着碗,进店就喊“黑米,我的儿,娘给你送吃的来了。”
黑米不明所以跑出来,王凌娘掀开了扣碗,香气扑鼻而来,一盘子的虎皮肉。这道菜做起来有些麻烦,先要将猪肉切成男人巴掌宽的带皮肉块,再下锅炸。炸就很看厨子的功夫了,因为肉块大,油锅里炸的时间要是短了,里面就不容易熟,时间太长,虎皮肉焦了老了,口感不好,要刚好炸到肉皮酥脆金黄,那才好。
炸过之后,将肉切成片,保持原样还整齐地放在碗了,虎皮肉上面再放梅干菜,放到锅里蒸。等蒸到肉酥皮烂,汤汁里的精华将梅干菜浸透了,端出锅反扣在盘子里,虎皮酥软弹牙,白肉晶莹剔透,梅干菜酱汁丰盈,看着就流口水,更别说要是尝上一口,那是何等的满足快乐了。
不说别的,光就着它的酱汁,就能让人开开心心多吃一碗白米饭。
黑米不争气地咽口水,却没敢动筷子。
“你这孩子,怎么连自己生日都忘了?今天正月十二了,是你生日,娘知道你在高老板店里吃好喝好,连家的都不肯回,娘就给做好了端过来了。”桌上有筷子,王凌娘拿了一双,塞进黑米手里,满脸温和的笑意,“吃呀,尝尝娘的手艺好不好。”
黄鼠狼给鸡拜年可能拎的也是虎皮肉,黑米把筷子握在手里,不敢夹菜,也不敢抬头看他后娘。
大家该干嘛还在干嘛,可眼睛都往这里看。王凌娘隐隐有些恼了,把筷子拿过来,夹了一块塞嘴里,边嚼便道:“儿,为娘若对你下毒,就让娘死在你前头!”
黑米吓了一跳,忙也拿筷子加了一块塞嘴里,都没怎么嚼,拼命咽了下去,含糊不清道:“娘,我没疑心你,我吃了!”说着连忙又夹了一块。
王凌娘转怒为喜,摸摸黑米的头,道:“这才是好孩子。儿,你怎么光自己吃,别忘了别人。”说着,请大家都来尝尝。
店里的几位都走过来拿起了筷子,看看这位到底是玩什么花样。夹起一片虎皮肉一尝,说心里话,味道真不错,而且阿藏也没吃出什么奇怪来,很正常。
大家笑着夸了两句,王凌娘回道:“这是我家传的手艺,你们喜欢就好。诶,掌柜的,你们有这道菜吗?要没有我可以教给你家厨子啊。我家这臭小子得你喜欢,让他在你店里添乱,我们做长辈的也过意不去,只能尽量弥补一些。”
高良姜忙说黑米懂事听话,一点儿也不添乱。
“嗨,这都是高掌柜你心善。”王凌娘拉着高良姜说话,“掌柜的,黑米就是来店里干活的,你别太惯着他,他要淘气不听话,你就当自家孩子教训,我跟他爹绝不说一句多话。我是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也不会教孩子。黑米在这儿,我不图他能赚钱帮衬家里,就想着他能跟着你们这些有见识的人,学点儿本事,以后也能做个好人,安家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