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了十多年的父亲与兄长,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若非洛辰脩提醒,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父兄是狄国人,忽然失踪是因回了狄国,在边关挑起战乱。
绿意颓败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过身,轻声问,“主子,如今掌管慕家军之人乃当年镇远大将军的心腹大将,慕家军一直在等您,您会回去么?”
慕家军百年前由慕家开国先祖一手所创,先祖被封镇远大将军封号,延续百年,只认慕家血脉,不认帝令,这也是帝王忌惮又必须依仗的雄狮。
百年来,慕家军守卫边疆,异族敌国不敢轻易进犯,十六年前,慕挽歌的生父也就是大轩第四任镇远大将军慕啸天遇袭身亡,慕家军便由其得力副将慕征暂时接管。
慕征乃慕啸天结义兄弟,忠心耿耿,他一直知晓慕挽歌还活着,为了保义兄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慕啸天并未派人来寻慕挽歌回去,宁愿她如寻常女子一般长大,嫁人生子,平安过一世。
这些,慕挽歌皆是知晓的,她的师父,在她十岁时便将一切告知她了。
因着大轩还有洛王这一刻横扫疆场,安定边关的王爷在,慕家军的压力减轻,慕挽歌亦得逍遥自在。
然,如今慕挽歌需要弄清许多事。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放弃追查亲生父母的死因,真凶究竟是谁。
血海深仇,不能不报。
“你在替谁问?”她淡笑看着绿意。
绿意垂眸,恭声道,“奴婢出身狄族,却真心视您为主,奴婢只愿将来不与主子您为敌。”
慕挽歌笑了笑,叹道,“不为敌,怕是不能了罢,若百姓需要我,慕家军需要我,那一日我会扛起身为慕家人的责任。”
立场不同,再见便是死敌,你死我活的厮杀。
除非有一方让步。
但这是不可能的。
绿意自知劝说无望,却又不甘就此空手离去,她仍想试一试。
“主子,公子他……”
“你想说你所谓的公子待我是真心的?”
慕挽歌冷笑打断绿意即将要出口的话,失望之色越发明显。
“如今这世上哪还有慕长风,只有一个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狄国太子赫连溟,与我终究做不成同路人。”
原以为绿意自小与她一同长大,多少会顾念几分旧情。
到底是她将人心想的太简单了。
绿意既是狄国女子,由靳郁风亲自训导,必是出色谍者,且跟随她身边多年,她竟直到如今才察觉。
“绿意,莫要在此多费口舌了,你的公子如何再与我无关,我是慕挽歌,我姓慕,谁待我真心,谁又是假意,我清楚得很。”
言毕,慕挽歌再无耐心,摆手撵人,“你走罢,事已至此,你莫要去打扰灵璧了,我怕她会拔剑刺你。”
灵璧与绿意不同,灵璧是慕挽歌的师父外出云游时捡回的孤儿,与狄国人有血海深仇。
绿意最后一丝侥幸破灭,郑重地行了拜别之礼。
“您多保重。”
慕挽歌一言不发,望着绿意离去,不多时,墨隐来到她身侧,有些担忧。
“夫人,纵虎归山,怕是会后患无穷。”
老气横秋的语气倒与洛辰脩三分样子,慕挽歌不禁多瞧了他片刻。
墨隐被瞧得浑身不自在,不着痕迹退了两步。
慕挽歌打趣,“我非此人老虎,你怕我做甚。”
墨隐讪笑,“属下并非怕夫人您,而是怕爷,若爷瞧见属下离您一丈之内,属下怕是要挨罚了。”
“哟嚯,你这张嘴倒是麻溜,比你家爷厉害多了。”她知墨隐活脱的性子,便与他逗趣。
到底是尊卑有别,墨隐不敢僭越,恭顺退到一旁候着。
慕挽歌仰头望了望天空,幽幽吩咐道,“墨隐,你去趟木屋,让灵璧与非言、非语兄妹一同来将军府罢,木屋便一把火烧了……让一切付之一炬。”
墨隐愣了愣,而后拱手,应声离去。
慕挽歌独自在院中静立许久,扭头瞧了眼紧闭的房门,估摸着洛辰脩还得睡上个把时辰,她便出府去见一见风辞。
昨日之事,要有个说法的。
胭脂楼里,风辞早知她会去,一直在等着她。
两人皆风雅了一回,不再饮酒,而是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