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狗,一人一狗是对峙多时,直到今天才搞定的。
最要紧的,是她的生活自理能力让人惊喜,乡间老人总有些朴素又神奇的方法,适合人在恶劣的环境里生存,裴宝儿现在已经能坐着给自己换衣服,而且一点儿也不吃力。
*
我们的童年也像追逐成长吹来的风
轻轻地吹着梦想
慢慢地升空
红色的蜻蜓是我小时侯的小小英雄
多希望有一天能和他一起飞
……?*
“大黄,这只虫子归你了。”
“小黑,阿妈说你今天不乖,怎么能抢大黄的蛋呢?你得自己下自己的蛋啊。”
“好吧,这只虫子还是给你,多吃虫子多下蛋,不要抢……”
裴宝儿正坐在地上摘菜,身边围着一群各种颜色的、也不知道是公鸡还是母鸡的鸡,而她的手上……正捏着一条青绿色蠕动的毛毛虫往身边的一只黑鸡的口里喂。
裴宝儿的眼睛顺着与鸡并立的那双马丁靴慢慢看上去,关芮成的表情又是震惊、又是怜惜、还有恼怒,那一张表情复杂的脸,裴宝儿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忘不掉。
“关……关老师好。”裴宝儿的声音有点怯怯的,但手下的动作却毫不含糊,另一只手大力将那只黑鸡拎到面前,将虫子塞进母鸡的嘴里,然后甩手将鸡扔了出去,一时间群鸡乱跳,又热闹又混乱。
“你这是……野外生存训练?”关芮成蹲下来,将她的手抓在自己的手里,在看着那双曾经用自己的老茧都能划伤的手心,也长出几个茧子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关老师来了。”裴宝儿下意识的将手往回缩,虽然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不觉得自己的手难看,可不知怎么,她有些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近乎粗鄙的样子。
关芮成伸手将她抱回到轮椅上放好后,才看着她问道:“在这里住得惯?有没有很辛苦?”
“没有。”裴宝儿摇头,眸色沉静的说道:“特别好。”
“准备住多久?”关芮成觉得有些意外,但并不认为她适合这样的生活。
“如果……”裴宝儿想了想说道:“如果阿妈不觉得我是麻烦,我可能会呆几年。”
“这样。”关芮成点头,再问:“这几年有什么打算?每天种菜、喂鸡?”
“人总得先活下来,才能考虑以后的事情。”裴宝儿说着,听见一阵狗叫声,扭头看向一路叫一路跑过来的大狼狗,朝它招了招后,安抚着它安静下来后,轻声说道:“我总不能一辈子靠别人活着,衣、食、住、行,什么都不会,象个废人。”
“除了鸡、狗、阿始,平时还和什么人打交道?”关芮成看了那条狗一眼,心里不禁叹息。
“这里……”裴宝儿看了关芮成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到大狼狗身上,沉默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关老师,我和你、和乔老师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关芮成不给她逃避的机会--一个人如果没有了生机,将比活在担心受怕中更可怕,而她,才只有19岁。
“你们……”裴宝儿用力吸了口气,阻止自己想哭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更好一点:“你们很强大,而我很软弱;你们有亲人有朋友,而我只有我自己。”
“在我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我得到的是更残忍的背叛。我曾那么天真的相信他们,可他们却让我看到人性最丑陋的部分。除了阿妈我不敢再相信别人,所以……我一个孤女,能干什么?”
“关老师,我能做的,是不是只有活着?”
裴宝儿抬头看向关芮成,第一次,对他没有任何期望、也不再将自己的未来寄于他的出手。
“连我也不信?”关芮成的声音不禁发涩。
“……不信。”裴宝儿的声音低低的,听着却让人无比难过。
“这半年,你到底又经历了些什么?”关芮成弯下腰,双手撑住轮椅的两个扶手,将她瘦瘦的身体,逼在他的胸膛与轮椅之间。
“也没什么,总不过是那些事。”裴宝儿伸手去掠头发,勉强做出来的风轻云淡里,有股让人心酸的强撑。但--
即便如此,她也不再像从前一样,会象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依赖他、请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