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说吧。”
“妈你说吧,我们听着呢!”
尹骁站在地上没说话,坐在炕上的尹娟、尹翠大声应和。
“那个……周姨,我妈说让我送到就回去,天太晚了……”谭笑不想听周淑英说什么,尤其是当着尹家的三个孩子的面,同学、朋友这两层关系就挺好,别的还是算了吧。
“笑笑,你先别走,过来坐,姨耽误不了你多会儿时间,一会儿让你骁哥送你回去。”
话被人堵回去了,谭笑只好靠着尹娟坐下,已经做了五年同桌的两个小姑娘,关系非常之好,谭笑一靠过来,尹娟就用胳膊搂住了她的脖子,就连三年级的尹翠,也凑了过来,尹翠和谭叙是同学。
眼睛在三个儿女身上扫过,周淑英叹了口气,打起精神:“你爸被抓走的时候,你们都不小了,就是小翠,也该记事了。从那以后,咱家过的是啥日子、妈过的是啥日子,我想不用我说,你们也都能记得。这几年,你谭叔和王姨是咋帮咱家的,你们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看得到,也该往心里去。”
“骁你上到初三,妈就供不起了,不是缺一点钱,是真的一分都拿不出来。要不是你谭叔和王姨帮忙,你这个高中,真的上不了。小娟和小翠想上学,更是不可能。”
“小翠你还记得去年得阑尾炎的事吧?你的一条命,是你谭叔给的,要不是他趟黑开车拉你去县城,你现在坟头的草都老高了。”
“这么些年,笑笑家没少帮咱们,没有他们家,你妈我连地都种不上,咱家四口人都得喝西北风。”
“妈,你说的这些我们都记得,不会忘了的。”尹娟眼泪汪汪,双手抓住谭笑的衣服,脸上表情复杂,有感激有惭愧。
尹翠也哭了:“是呀,妈,我啥时候都能记着,要不是我谭叔送我去医院,还给我交手术钱,我就死了……”
唉,就怕这样,谭笑心里别扭的不行,让人把自己当菩萨似的看,可她脑袋上没有光啊。
周淑英眼圈也红了:“你们记得就行,妈就怕你们忘了。你们不但现在要记得,以后也得急着,记一辈子。以后不管谁有能力了,都得加倍回报你谭叔和王姨的情分。”
周淑英说完孩子,又看向谭笑:“笑笑,你回去跟你妈说,明天就过年了,姨家的确是没有包饺子的面,你骁哥三个月才回来一次,今天这面和肉你周姨我就舔着脸收下了,但以后,真的不要再给送了。
我们吃不起白面,就吃苞米面;包不起肉馅的饺子,就包萝卜馅的饺子,只要不饿肚子,就万没有再收你家东西的道理。”
“这些年,你家帮我们的够多的了,这一次也是,姨会记着帐,他们那个死爹指望不上,等他们仨长大了、成人了,让他们自己还!”
“誒!”
谭笑觉得自己的屁股都硬了,这种被人当恩人感怀的感觉真尴尬。但她知道周淑英说的是真心话,绝没有在她面前作秀的嫌疑。
这个女人,自从丈夫进了监狱,一手挑起家里的大梁,无论怎么辛苦,始终坚持供三个孩子上学,为了孩子的前途,劳累不说、甚至连自己的尊严都可以舍弃,这样的母亲,让人敬佩,这样的女人,值得人尊敬。
“行了,姨也不留你,让你骁哥送你回去吧。骁,把你妹妹送到家再回来。”
谭笑很想说不用了,路不远,她自己可以回去。但想到沉甸甸的书包,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更何况,周淑英也不会同意她自己回去的。
“那姨我走了啊,尹娟、小翠,有时间你们俩就去我家玩儿!”
“行,慢点走,路滑,没事儿就过来!”
尹骁拉着谭笑的爬犁、俩人一前以后推开尹家的大门,上了大道,尹骁停住脚步,把拉爬犁的绳子,搭在左肩上。
谭笑也站住了,从肩膀上往下卸书包,又蹲在地上,从书包里往出翻东西。
冬天的东北很冷,夜晚更甚,预估计,此时室外温度至少有零下二十几度。尹骁面向西站了一会儿,不见身后有脚步声,回过头来,谭笑蹲在地上忙活的脑袋都不抬一下。
西北风从身后吹来,后脖子像刀割一样疼。雪的映衬下,寒风越过自己吹起女孩枚红色的围巾,发梢飞扬、刘海也翩翩起舞,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黑黢黢眼毛,尹骁觉得自己的心,突然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