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_作者:织朱(132)

2018-08-13 织朱

  经过这一天一夜,她的模样苍老了不少,走路都没了以前的有力劲儿,微微弯着腰,蹒跚起来。

  “她哭到现在呢。”容悄虽然不太喜欢林玉,但她也丝毫不怀疑林玉对傅礼臻的关心,这一份母爱,是真真切切的。

  把枕头竖在床头给他靠着,容悄把被子也给他拉上去了一些。

  虽然病房里开着空调,但还是裹得严实一些吧。

  “嗯。”傅礼臻现在除了觉得有些虚弱,其实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梦里那种极致的疼痛早就散了。

  他问:“乐臻呢?”

  容悄摇头:“他应该不知道。”

  “告诉他,让他来哄哄妈妈。”

  “让他来?”容悄觉得不可行,“他可能比你妈妈哭得还凶呢。”

  傅礼臻当然知道,但他的精力只够哄悄悄一个了,妈妈只能交给乐臻。

  “他和妈妈亲,会照顾好她的。”

  傅乐臻过来之后果然哭了一场,嚎的跟傅礼臻已经奄奄一息了似的。

  幸好他们这是VIP豪华单人病房,不然非有人冲出来教训他一顿不可,哭得实在晦气。

  但他总算没有辜负傅礼臻的期望,哭完之后他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安抚着林玉让她重新露出了笑容,成功带她去附近的宾馆休息。

  虽然幼稚冲动又软弱,也不是全无担当呢。

  傅礼臻精神颇好,把一整碗面都吃完了,完全没有普通胃癌晚期病人食欲减退的症状。

  倒是容悄只吃了几口,就缩在病床的角落睡着了,长发盘在头顶,圆圆的一个,惹得傅礼臻不停地伸手去点。

  胃癌晚期能不能好,傅礼臻心里当然清楚。

  几乎不能好了。

  他只能努力活久一点。

  只是,虽然忽然得知自己活不长,他竟然一点也不慌张,心底反而一片安宁。

  很奇怪,他明明想和悄悄一直都在一起的。

  还有那个乱七八糟的梦,也很奇怪。

  悄悄是一团清气,他是一块石头,还挨了天打雷劈。

  死物生灵……

  无论是石头、寒潭、枯枝还是蝉蜕,确实都不是生物。

  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不明白,就一直想。

  只是身体和精神的状态确实比平时要差了,光这样想想,他就累了。

  迷迷糊糊睡着,不知道多久之后,又被一阵剧痛痛醒。

  说是胃癌,他却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一寸都有灼烧般的疼痛,血肉里,骨头里,都像埋着火种。

  被身边动静惊醒的容悄抱着他,一边给他擦汗一边安抚他。

  “忍一忍就不疼了,忍一忍就不疼了……”

  他的样子实在痛苦,医生斟酌着给他打了镇痛,还稍微加大了剂量,但是丝毫没有起到作用,他疼得咬破了自己的舌头,青筋从脖子一路暴起到额头。

  药物没用也是正常的,容悄觉得傅礼臻会这么疼,跟他们检查出来的病症似乎没有必然的联系。

  毕竟他的每一世最后一年都这样,翻来覆去,痛不欲生。

  药石无解,这可能是个诅咒。

  一波疼痛过去,他终于松开了皱在一起的眉头,浑身上下向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病号服都湿透了。

  容悄拿掉他嘴里咬着的薄木板,去卫生间打湿毛巾给他擦了擦。

  由于疼痛使得身体太过用力,傅礼臻的手脚发麻,挪一挪都好像做不到,意识却无比清醒。

  容悄沉默着给他擦完全身后,把毛巾一扔趴在床边,伸手戳他的脸。

  “知道厉害了吧?”

  傅礼臻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个音,轻而短促。

  “疼。”

  我当然知道你疼,容悄改戳为抚,将他再度蹙起的眉头抚平:“忍着。”

  手底下的眼睛闭上,嘴唇紧抿。

  “嗯。”

  当天晚上专家赶到,他和本院的院长主任对着傅礼臻的病情报告分析了两个小时,只得出癌变特殊这一结论。

  癌变本就是不定向的,但在这种状况下还得出了癌变特殊这四个字,足可见专家们也是底气不足,毫无把握。

  很快专家们自发扩张,组成了一个二十人的讨论小组,各执己见,争论不下。

  他们在会议室里脸红脖子粗,容悄扶着傅礼臻到楼底下晒太阳。

  十二月十九号,难得是个太阳大好、微风不噪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