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选开始得快,结束得也快。进宫参选的有三百余人,最终被留牌下来的却只有三人,赵晚就是其中一人,另外两人一个是户部尚书的嫡次女,一个是大理寺卿的小女儿。成帝将人留了牌,堵上大臣的嘴,一回头就把三人都扔进了各自的宫苑,根本不肯多过问。
朝中依旧有人不满,可成帝态度坚决,他们就转而提起先帝的许诺来,话里话外暗指如今的皇后名不正言不顺,那翠华宫的赵贵妃才是先帝爷定下的皇后。
成帝被大臣递上来的奏折激得怒火大炽,派人去找那些大臣的茬,却没料到查出这些上折子的人都是跟晏城赵家有牵连的人。成帝派人召了陆景初进宫,把这些告诉他,末了问他:“景初,依你之见,朕该当如何处置这件事?”
陆景初道:“堂兄以为赵家为的是什么?”
“后位?”
陆景初没有说话。
成帝微微眯了眯眼。
赵晚初进京入宫,的确是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可最终还是受不住翠华宫的孤冷寂寞,不甘心屈居皇后之下,于是就暗地里派人送信去了晏城诉苦。诉苦信中所描写的情状一笔一笔与当年的宁贵妃相仿,赵家老爷子即宁贵妃和赵氏的父亲被勾起回忆,心怀对已故女儿的愧疚,也害怕孙女儿步上女儿的后尘,于是就动用了赵家暗地里的势力向成帝施压。
成帝查清所有,几乎要气笑。
赵老爷子心疼孙女,却忘了京城里流着他亲生女儿骨血的孩子。为了赵晚,倒不惜来逼迫自己的亲外孙。
成帝没有把那些大臣怎么样,自然也不会让赵晚如愿。依着陆景初的意思,既然不想在他和皇后之间插进人来,那还是把不该留下的人打发走。赵晚最终被成帝暗地里送回了晏城赵家去,赵家人虽不甘心,但到底不敢闹腾太过,再加上赵老爷子收到了成帝的密信,得知了一些事情后,一病不起,赵家大乱,哪里还顾得上赵晚。至于赵晚本人呢,几个月的折腾也让她歇了心思,只专心服侍老爷子。只是她在偶尔想起在京中的日子时,总会想起自己临进宫前孟媛跟她说的话。
“人活一生,求得一心人才是最幸福的不是?”
当初她还觉得那是孟媛在奚落自己,如今再回想起来,却是她对自己的提醒。
赵晚看向屋外天空中的云彩,缓缓地笑了。
而如赵晚一般看开的还有另一人,那就是京中孟国公府的孟瑶。
孟瑶曾在年少时邂逅过偶然出宫的成帝,得他出手相助一回,便多年心心念念。几经波折得到入宫选秀的机会却又堪堪落选,她的凌云志跌入尘埃,郁郁寡欢数日又闻说成帝遣散后宫。成帝为和皇后相守一双人,下了罪己诏,然而一字一句与其说是罪己有愧于祖,倒不如说是向皇后诉说情意。情真意切,反成佳话。
孟瑶静思过往,茫然不知自己到底在求些什么。曾经冷傲过,瞧不上晋王世子不足;也曾算计过,得不到清河王半点垂青……她汲汲所求,青云之志,想嫁高门贵户,却疏忽了最终的东西,那就是人心。
她看着堂兄堂嫂鹣鲽情深,又见堂妹姻缘圆满,反观自己毫无着落,方慢慢地看开了。
富贵荣华如何,权势煊赫怎样,这些又怎敌得过一人心?
孟瑶看明白了,于是在曹氏再一次替她筹划之时,孟瑶只道:“娘,咱不比了成不成?”
曹氏:“你这话什么意思?”
孟瑶道:“娘,女儿累了,只想好好地嫁一个人,好好地关起门过日子。”
紧接着不等曹氏说别的,就又继续道:“娘,我知道你想说我没有出息,可是算计来筹谋去,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当初陛下有意赐婚,我们嫌弃世子眼盲不是良配,推了媛姐儿出去,如今呢,她日子过得和满,有连表弟在,世子的眼睛也快治好了不是?而我呢,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是?”
“你……”曹氏不由沉默,半晌还是松口,道,“好,娘以后好好给你挑人家。”
她也是做姑娘过来的。其实回头想想当年尚在闺阁的时候,心心念念的何尝不是嫁一个如意郎君?这几年她着相了,急于跟二房攀比,却险些耽误了女儿终身的幸福。她有些愧疚,但也没忘记女儿旧日的态度,免不了细问根由。
曾经对成帝生出的慕艾之意,孟瑶这一回没有瞒着曹氏了。曹氏后知后觉,继而却是扼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