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陈栀是不是真心的,都不重要了。
到庄子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任策将人送到了,也不好多留,即刻就要离去。陈栀看着暗暗着急,忙扯了扯姜沅袖子,低声同她说:“天已是这样黑了,庄子上有多余的院子,不若留任家公子一晚,一来免得他趁夜仓促赶回,二来也算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姜沅却道:“不可。若是我们这里有个主事的男子还能这样说,偏偏你我二人都是姑娘,贸贸然将他留下来,传出去怕是会惹人非议。”
这样简单的道理陈栀如何不懂,她不过是抱着一试心态来问,得了姜沅答复,虽是失落,却也知道是实话。
送走了任策,陈栀还赖在姜沅的院子不走。姜沅倒是不奇怪,她知道陈栀想要做什么,却不点破,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留着陈栀一人在那边踌躇不决。
终于,陈栀还是按捺不住,开口问道:“那位任公子……当真是表哥的朋友吗?”她装得漫不经意,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姜沅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回答:“当然不是。那位公子是汝南任家二公子,他阿耶是当今都察院左都御史,又承了爵位,他二叔父乃工部侍郎,在太学还挂了虚职。”
若说刚听到“汝南任家”陈栀还没有怎么反应过来,听到后面脸色却是不好看起来。她比姜沅更要懂得她与任策的距离。
他于她高不可攀。
陈栀有些受打击,神色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失落。她勉强应付了两句,方告辞离开了。
姜沅虽不喜欢陈栀,却也不愿落井下石。接下来的时间,很有默契的,两人俱是没再提任策这件事。
郊外的庄子算是彻底脱离了京中的浮躁繁华,清静得很。陈栀倒是不怎么喜欢,整日有气无力地待在自己院子里看书刺绣,对这个的一切都诸多抱怨,马婆子说了她几回,陈栀方才闭了嘴,却仍是没什么精神。
姜沅正正好相反。她从前性子就比较野,小时候和姜景爬上蹿下的事没有少干,反倒是重生后才收敛些。如今到了这样的地方,每天干劲十足,也不想拘着自己在屋里光读书,时常跟着管着庄子的主事嬷嬷一起下地玩。她到底是闺阁小姐,手上没什么劲,但是只是看一看摸一摸就足够新奇了。幸而许嬷嬷没有跟着来,否则断不容她这样。
这日姜沅正在田间树荫下坐着看风景,忽然有人驾马而来。管事嬷嬷迎出去,原来是附近一处庄子走了水,派了他来这附近接水救急。管事嬷嬷一听不做他想,让庄子里的两个后生打了两大桶水来,扛着跟那小厮去了。
这事姜沅倒是没放在心上,隔了一天,那小厮复又来了。这一次事态不紧急,他没有骑马,反而带了好些个木质锦盒。说是庄子上的贵人送来的谢礼,听闻说姜家的庄子恰好来了两位姑娘,多是些金银首饰。这么些个富贵的东西,主家就派了一个小厮孤伶伶拎着上路,也不怕被人抢了去,像是对这些贵重的东西不甚在意的模样,姜沅见之很是好奇,一问之下才知隔壁庄子的主家是镇国栎阳长公主,小字平鸢。
这位长公主就是姜太后的独女,也是那位早夭的如意公主的母亲。要说起来她还是姜沅的姑母,只是从未与她未见过面而已。
栎阳长公主在京中很是有名,不因为其他,只因为她的悲惨遭遇。作为素有吕后第二之称的姜太后的独女,栎阳长公主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生的天之骄女。事实也如此。当时正是姜太后如日中天的时候,说是可以与谢家分庭抗礼也不为过。那时姜沅的阿公凭着先皇对姜太后宠爱而手掌兵权,可是要比现在的当家人姜斯厉害多了。栎阳长公主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性子不免养的高傲些。但她随母,生的极美,之后的如意小公主就是像她。除了自恃美貌,栎阳长公主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又做的一手好文章,竟是连太学的西席都赞不绝口。一时之间京中只有长公主一枝独秀,风头无双。当世者,或只有谢冰卿能与那时的长公主一比。
如此厉害的家底,再加上自身过硬的素质,长公主到了婚嫁年龄,京中适龄的贵族男子皆是有意求娶。可是栎阳长公主心高气傲,无才者不嫁,无貌者不嫁,无德者不嫁。一来二去得罪了好些达官贵人,却还是没一个看上眼的。正当这时,太学入试中惊得一位奇才,正是陈平薛家嫡次子薛陵。那薛陵容貌气度皆是一等一的好,德才兼备,又出身世家,虽是嫡次子,但是长子已战死沙场只留功勋傍世,日后袭爵的自当是他。当日的薛陵就如同今世的谢湛,是全京中少女梦寐以求的好夫婿。这薛陵比长公主小四岁,长公主虽看了他的文章也叹他好才华,却是未有什么其他考虑。偏这薛陵爱慕长公主的文论,在茶馆匆匆一度后又倾心她的容貌风度,于是以文示爱,惹得全城皆知,不少仰慕她的女子因此伤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