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栀比姜沅好不到哪里去,睡眼惺忪的,也没完全清醒过来。
车中小几上很是贴心地备了些茶果,还有好几碟糕点,供姑娘们路上饿了吃。
到了清风书堂,马车停下来。早上寒凉,书烟为姜沅披了锦帛,细细叮嘱她:“到了堂里,若是饿了渴了,谨着些让里面的人去做,我进不去,照顾不到姑娘了,姑娘切记要顾得自己周全。”
姜沅一一答了。
她被书烟扶着下了马车,抬眼看了看那清风书堂的赤金瑞兽云纹红漆匾额,心中莫名的有些怀念。
又回来了。
入了正堂,有小厮取了她们的牌子,引着上了二楼正间。新晋的女学生七七八八来的差不多了。姜沅在其中看到了沈家两姐妹的身影,姐姐沈天静穿着一身荼白色绣兰长裙,端的是端庄雅致,妹妹沈无风则比她活泼些,外面海棠红折枝花纹小褂衬月白中衣。她们不管相貌还是气度都是这一届女学生里的佼佼者,再加上沈家的家世,自是备受瞩目。
清风堂就在沈家大院的后巷,是以沈家姐妹无需像姜沅她们这般匆忙起早,整整行过了两条街巷才到门口。
姜沅很是羡慕这一点。前世她入太学时为着早起甚是受了一番折磨。
沈家两姐妹也是看到了姜沅,她穿着水绿衣衫,很是恬静。沈天静略略点了点头,算是和她打了招呼。
姜沅想起当初考场上的“小意外”,对这两姐妹没什么好感,笑一笑应了,并不上去搭话。
授经文典籍之课的女西席与以前一样,是京中低阶小官之女,学名张伶月。同周慕夏一般,当初在太学甚是出色,后来嫁与了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好景不长,她婚后无子,两年之后夫君又意外去世,婆家把她赶了出来,娘家也不愿收容她,幸而她有才学在身,回了太学担了职,勉强过活。
张伶月穿着皂色素纹衣裳,头上仅戴着一柄白玉簪,说不上多好看,却是面容清秀,干净利落。她时年三十左右,因为过早地经历了那些事,实际上看来要比真实年纪更见沧桑些。
张伶月不苟言笑,性子也是一板一眼循规蹈矩,好在她是真才实学。可惜太学女子堂中认真听课者无几。太学就像一个门槛,只要进来身价就倍增,所以家世一般的姑娘在入考前都会相当用功,但是进来学成什么样就不在考虑范围了。
整个学堂放眼望去也就只有沈家二位姑娘、姜沅、陈栀还有周慕夏算是认真在听课。
因是第一天入学,第一堂课,谢冰卿便来二楼探望她们几个小妹妹。
谢冰卿算是活在传说中的人物,她一来即惹来瞩目。好些个见过的未见过的贵女都小心翼翼地往门外看去。沈天静沈无风是她的表妹,自然出去相见,沾了这份荣光。却说清风堂虽是男女不同席,却是在同一厅堂,彼此能相互照见。所以太学除了有勤学,还有相亲的功效。
谢冰卿本就是个打眼的人物,又有两个貌美如花的妹妹在身侧,自是引来不少有意无意的注视。谢冰卿同她们说了一会儿话,方才又看向屋中。姜沅坐在最边角,阳光照不到那处,很是阴冷。才短短一上午,女学生中已是搭好了伴,谁和谁一起,谁和谁一道,泾渭分明。就连陈栀也有刘玲珑相陪,整个屋中只有姜沅和周慕夏独身一人,却还是一个在最前面,一个在最后。
谢冰卿心里一动,和天静无风道:“姜家的妹妹性子不错,温婉大方。你们闲时倒是可与她作伴。”
她说完这话,沈家两姐妹的表情俱是一变。
沈天静面上的笑意敛去些,一脸高深莫测。无风直接些,笑道:“我倒是不这么认为。那姜家的四姑娘傲气得很,不大容易接近,要不怎么都没人同她说话。”
谢冰卿不知道她们之间的龃龉,只当是性格合不到一处去,此话暂且不提了。
正这时,外面传来熙熙攘攘的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正堂一处去。
屋中的人自也是听到了。因着谢冰卿在门口,陈栀有意想去看看却又自觉形秽,便想要央着姜沅陪她一起出去瞧瞧,至少姜沅与谢冰卿相近,不怎么会尴尬。
姜沅却是困倦得很。今天为了赶来学堂,她起了个大早,根本没有睡醒,想趁着这个时间休息一下。但是陈栀求得太厉害,她毕竟与陈栀出自一家,推拒不了,也只能陪着她去了。
二楼的女学生们都扶着阑干向楼下张望。姜沅见谢冰卿也在,同她说了些话。陈栀躲在这些个贵女的身后,借着缝隙瞧瞧看去,楼下有一白衣公子,端的是风光霁月,他身旁站着的是前两个月在西郊救过她们的任家二公子任策。这两人正同一个青衣男子在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