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许是年纪大了,想通这些后,张伶月反倒对自己手下的女学生宽容很多,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兢兢业业只盼着她们用功读书。只是眼睁睁看着她们懈怠应付学业,偶尔也会有几分感慨。
但都不重要了。
不过虽是这样,张伶月对这一届的女学生还是抱了点小小的期冀,那就是名列榜首的大理寺正卿之女周慕夏。姜沅的文章虽立意更新,手法也老练,但张伶月却更能从周慕夏笔下的只言片语间看到不属于绝大多数女子的某种坚毅和不服输。
其实单纯入学那两篇文章而言,张伶月更意属于姜沅那篇。但是姜沅那篇太讨巧也太完美,像是一气呵成般水到渠成。周慕夏的文章自也是行云流水,但却几分波折,得来并不如姜沅那样轻易。
换言之姜沅是那种天赋更好一些的选手,得天独厚,所以不如周慕夏这种后天型的选手有那种吃苦耐劳厚积薄发品质。
而这种品质,常常让张伶月想到当时的自己和那一群同堂的同窗。
所以从她第一眼见到周慕夏开始,就悄悄关注她。果然不负她所料,周慕夏与那些浮躁的贵女多有不同,勤勤恳恳,对经学理论抱有一腔热忱。
这本就在她意料之中,所以不多惊讶。倒是另外一人却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姜沅。
她并不如张伶月预想那样恃才自傲,反而有一种难得谦虚。第一堂课她精神有些不大好,却仍是认真做着笔记。张伶月曾有意去看了一眼,字迹虽潦草,却是把要点都一个不漏地记录在册。课上张伶月有好几次提问,姜沅很少答话,听旁人的论点时却倒是聚精会神。这样一个小姑娘,让人很难将她与那篇的犀利文风联系起来。
她对姜沅的印象很是改观。至少这孩子很是脚踏实地。
这一堂词赋课,实际上比正经课还要不被看重。但是据张伶月看来姜沅却是地上一堂要精神几分,读到一些颇有感怀的词句时,尤为全神贯注,仿佛身临其境。
她觉得这小姑娘挺有灵性。
下了堂张伶月将姜沅叫了去,给了她好些本《诗词格律》《韵律合编》如此种种的书,又略略叮嘱了她几句,方才离开。
姜沅拿着书却很是始料不及。前世她对学习不怎么上心,与这位刻板的女西席也不大亲近,这一世却是稀里糊涂入了她的眼,得了她的青睐。
姜沅抱着书回了屋中,坐在前排的晏绡看她回来,冷哼一声。姜沅只当未闻,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晏绡是晏家嫡女,却是填房所生,与晏远同父异母。她自幼跟着晏老夫人长大,千恩万宠,性格被教养得嚣张跋扈,很是倨傲,前世姜沅因为陈栀而多与她有些冲突。这一世刚见面她就对姜沅不怀好意,原因无他,晏绡素来与沈家两姐妹关系好,尤其和是性子有些相似的沈无风,好的亲如姐妹。她定然是从那里听了些什么去,所以对姜沅抱有恶感,而她本来又是个直性子的人,这点厌恶断然掩藏不住,也没必要掩饰。
陈栀见她回来,问道:“先生叫阿姐去做什么了?”
“先生见我喜欢诗词,寻了些书给我。”姜沅答道。
陈栀略略有些艳羡,不过诗词歌赋怎么说也是上不了台面的偏科,没再说什么。
这话却落到了旁人耳里。后话不提。
却说姜府里清风书堂太远,姜沅想趁现在还太平无事的时候多学一点,遂请示了陈氏,想要在后巷边的学舍入住,放假时再回家。
那学舍是与学堂一起修建的,为了方便外地或者家有些远的学子。内设有学监打理事务,独门独户的小院,每一院三间房,主卧房次厢房西厨间。与自家相比肯定是简陋得多,但胜在方便,出了院门即刻就能到学堂,总不至于像在家里一样得起个大早从城东赶到城西。
正文 第六十九章晏绡
陈氏听闻了姜沅的话,最初不太同意。一来她一个尚书府的小姐住在那里未免太过委屈,二来她到底是个姑娘,独自在外多是不放心。姜沅恳求几番,陈氏稍稍犹豫,最后只得去和姜斯商量,让他拿一个主意出来。姜斯以前很是跟着他阿耶过了些头悬梁锥刺股的辛苦日子,要不然也不会在他老人家去世后仍然能做到户部尚书的位置。原先姜允他也是这般严苛要求的,到了姜景姜沅,他年纪大了些,反倒不如年轻时那么严格,对他们多有溺爱。现下姜沅自愿请缨,姜斯觉得很是欣慰,宽慰了陈氏几句,大致是吃些苦不见得是坏事之类的话,还连带着让姜景也一并搬去学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