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允自从太学出来就入了兵营。他生性儒雅,其实不惯这些舞刀弄枪的事,之所以违背心性,不过是因为当初这是姜斯的决定罢了。姜家日渐式微,姜斯还好,其余几房均是不入流的小官,若要保住姜家,最快的途径就是进兵营磨练。如今乱世,一个武将远比文臣更好存活,也更好赚得军功。若是有幸掌了兵权,姜家就有了自保的能力,不必再被人当枪使。
而如今他终于坐到了高位,才发现有些事情早就注定了结局,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就比如现在。
姜允已不必前些天,他像是彻底认命了。临发前,姜允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副指挥使道:“今天是谢家三姑娘大婚的日子?”
副指挥使一愣,随即道:“正是。”他不清楚姜允与谢冰卿之间的纠葛。
姜允又问:“如何?”
副指挥使迟疑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问得是什么,如实回道:“自是声势浩大,毕竟是谢家的亲事。”
姜允沉默了许久,方才道:“也好。”
这两字是那副指挥使悟了一辈子也没能明白的。
姜允又将一封信交给了他,让他留着日后找机会送去给姜家的人。
副指挥使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姜允的意思。
“这是……”
这是绝笔。
姜允朝着他比划了个噤声的动作,说了他这一辈子最后的两个字:“保重。”
那副指挥使的眼中已隐见泪光。
姜允翻身上马,领着一小队人马从城门离开。
另一边谢冰卿坐在轿子中,只听得外面人声喧哗,热闹非凡。
一个往城东,一个往城西。
他们各自走向相反的方向。
姜允走后没多久,便有一对从宫中来的人马,自都指挥使司后门进来,未言只字,横冲直撞来到了姜允办公的地方,搜查一番,自是无果。
副指挥使将姜允交给自己的信一早就放到了其他地方保存起来,也是未查出什么。
这些人就此离去。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快得就好像这一切只是一场不怎么真实的梦。
姜景到时,正好看到那群人离开,他闪身藏在了巷子里,直到外面风平浪静才现身。
经过这些天的种种事端,如今的姜景警惕异常,私下查看,确认无人监视后才悄悄进了指挥使司署。
副都指挥使正瘫坐在椅子上,想不明白这一切怎么突然发展到了这一步,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动静,他警惕地起身,打开窗户来,见是无人,正要关上窗子,却被人拦住。
副都指挥使定睛一看,竟是姜允的亲弟弟姜景。
他很是惊讶:“你……”
“常律大哥。”
常律忙是将姜景迎来进来。
姜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问他:“我阿兄在哪?”
常律面露难色。
姜景一见他这样,就心知不好:“他……”
常律不同于姜允姜景这样的贵族子弟,他父亲不过是个小小的武官,能坐到这个位置全是造化,而且他心性纯良,很是迟钝,并不明了官场上的那些暗潮涌动,更是不知姜家如今的尴尬境地。
他道:“你阿兄……因着公务出了城。”犹豫再三,他选择了一个折中的说法,既不会将军中的隐秘说出去,也能告诉姜景一些情况。
姜景面如死灰:“已经走了?”
“走了。”
“何时出发?”
“大约一个时辰前。”
一个时辰,想必已经离开了京畿,就是骑着千里马也很难追得上。
姜景道了谢,正要告辞离开,常律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常大哥?”姜景不解何意。
常律打开门看了看四下,确认无人,才同他说道:“随我来。”
姜景只得跟着常律去。
两人来到茅厕外,一阵恶臭味袭来。
姜景蹙了蹙眉头,有些不大习惯。毕竟这是军营,自是比不上姜家和学堂那样干净。
常律却早习以为常。他再次警醒地巡视了四周,然后爬上旁边一颗枣树,从上面取下一样东西,扔给了站在树下等着他的姜景。
姜景拿着那信封,福如心至:“这是……”
“这是你阿兄临走时托我带给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