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惦念着她阿兄,整宿整宿做梦,梦到从前党锢之乱中,阉党的人假借世家名义踏平了整个姜家,梦到宫中的琐碎事,梦到萧子安。
她没什么胃口,一日比一日消瘦下去。
这一番折磨没等来姜允的消息,倒是等来了谢冰卿。
谢冰卿穿着件藕色遍地金褙子,内衬秋香色凤尾裙,头上绾着妇人样式的飞云髻,插着支赤金红宝石步摇,而上戴着对红色宝石滴坠,手上也带了红碧玺的镯子,整个人与先前待字闺中的打扮全然不同,端的是沉稳大气。
姜沅没由来的与这样的谢冰卿略有些隔阂。
谢冰卿看上去似乎也轻减了一些,整个人纤细温婉,单薄如一张纸,仿佛一阵风吹来都能将她刮走一样。她微微蹙着眉头,眼波流转,带着几分的哀愁和哀伤,更衬得美人如玉。
姜沅将她迎进来。
谢冰卿直言道:“我已嫁了人,按理来说不应再来见你这未出阁的小姑娘,还望你不要介意。”
姜沅道:“怎会。姐姐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谢冰卿笑了笑,笑意牵强。
姜沅从中看不出她在杨家的这段日子过得好还是不好,或者为什么好,为什么不好。
谢家的人都有一种让人忍不住去信赖的感觉,无论谢湛还是谢冰卿。所以姜沅总觉得,能让谢冰卿为之忧虑的事,应当不会是杨家的事。她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能周旋得开,更何况谢家现如今是炙手可热的大世家,不为别的,单为她这个嫡女的身份,杨家的人就完不敢亏待了她。
更何况那杨清与谢冰卿还是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其间的感情深厚,自是不比外人。
所以姜沅觉得,她一定另为他事。
姜沅将下人们打发出去,里间只剩下她两个。
果然,谢冰卿说道:“他还是去了?”
没有前言,没有暗示,姜沅却几乎在一瞬间就心领谢冰卿所说的那个他指的是何人。
姜沅眼眸微黯一瞬,点了点头。
谢冰卿怔怔的,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无可奈何:“怎的会,我明明都在信里与他说过了,那信……”
“姐姐那日一走,我就去把信送给了阿兄。”姜沅道,“其实姐姐也清楚,即便告诉了他,也根本无济于事的,对吧?”
姜允那样的性格,怎会为了一己之力而将其他人推向风口浪尖。
他宁愿自己承受。
谢冰卿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她当然知道。
姜沅谢冰卿两个人一时间沉默下来,彼此相对无言。
谢冰卿来不过是为了要一个确定的答案,哪怕这个答案她事先已经清楚,现在从姜沅口中得知,不过是为了彻底死心。
姜沅虽不知谢冰卿与姜允两个之间的纠葛到底怎样,但如今一个生死未明远在他乡,一个已是嫁做了他人新妇。总归是此生无缘。
谢冰卿想起了什么,眼神略有些飘忽,开口道:“你阿兄走时,可有留下什么东西?”
姜允走前确实托人留下一封信,但其中并没有给谢冰卿的只言片语。
姜沅摇了摇头。
谢冰卿有些失望,失笑一声:“是我痴心妄想了。罢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成败
姜沅没有说话。
此时无论她说什么都显得太过于不合时宜。
谢冰卿没有待多久便离去了。
去时她转眼望了一眼西南方向。当年她来姜家同姜沅姜芷两个游玩时,曾经过姜允以前住过的院子。她一直没有忘。
送走了谢冰卿,姜沅心里愈加沉重。
另一边谢湛抵家还未多时,就亲自率军赶往了沩河。
与他同去的,还有领了军职和特职的任策。
到时沩河之乱基本已平息。那些余党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不过是为了捞些油水,才假借着关南叛军的名义在沩河一带烧杀抢掠,真正有攻击力的早就在先前的平乱中丧生。
任策接手沩河的事务,清点名册时,独独不见都指挥使姜允的名字,一问之下方才知道姜允带领的队伍是头一批到沩河来镇压叛军,人数并不多,但各个都是精兵,那群叛军根本不是对手,一仗打赢,往回撤退时却突然遭到了埋伏,死伤几人,其中姜允和他的副手滚落下山崖,在援兵到来之前已去探查过几回,均是不得见人,至今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