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你从小就是这副古怪性情,要是真喜欢人家姑娘,去追好了,何必遮遮掩掩的,还要你阿姐从旁协助。莫不是怕你父兄不同意?”那年长的语带戏谑。
谢湛气定神闲执着竿,神情专注,完全不为那人的话所扰。
那人又尝了新上的果脯,百无聊赖地盯着谢湛纹丝不动的鱼竿,终于感觉困顿了,打了个呵欠,就这样靠在软垫上睡着了。
这里也是一片静好。
天色再晚些,谢冰卿便引着她们去歇在别苑里。那是一五进的大宅子,姜沅姜芷住在别堂中。
晚膳前,姜沅姜芷去了谢冰卿房中,看她进来新写的诗。姜沅以前不爱那些经典,却喜欢赏花吟月,那时很是仰慕谢冰卿的诗词,如今亲眼见了手稿,自是开心。
正巧有奴婢进来送茶水,路过姜沅时不慎洒在了她的衣衫上。幸好那茶水是放温了的,要不然少不了一顿灾祸。姜沅倒不在意,领了书烟去她们歇着的屋子换衣裳。陈氏替她备着的都是些亮气些的衣服,姜沅从中挑去,好不容易挑了件素色的,换上准备往回走,书烟临时起意说她方才刚听人说了一条小道,不容从那边走,能快些到,也不累及她们用膳。姜沅应下,随着书烟走,可没想到刚走至垂花门口,忽看见屏门后有不相识的人,慌得止了脚步,并命书烟也噤声停下来。
这别山会府往日是不住人的,更遑论这宅子,一直空着都落了灰。这次谢冰卿邀她们一道游玩,才着了人收拾出两间来。会府靠着北山,周遭是一片荒凉,虽有一小道与谢府通着,却也不近,姜沅藏身在垂花门旁丛中,唯恐那二人是趁夜误闯进来的贼人。
天色暗些,那二人身形也显得模糊。姜沅分辨不出是非,只听那二人的只言片语,其中提到了“宫中”二字,又说了些隐晦事。姜沅一惊,更是屏气凝神,却再听不出所以然来。
正这时,有一蝴蝶飞来,落在书烟手臂上。书烟没有提防,险些失声叫出,却也弄出些动静来。那正说着话的二人听觉一等一敏锐,立即噤了声,提刀往这边查看。姜沅直觉不对,抓了书烟的手就往里跑。然而谢家的别苑太大,一不小心入了岔路就找不到回头路了。
身后有人追来,听那声音不像一两个人。姜沅松了手,道:“你我在一起定然是要被抓到的,不如我们分两头走,谁先遇见了人就去救另一个。”
书烟哪见过这种阵势,一时吓哭了:“不如我去为姑娘引开那些人?”
“没用的。好姐姐,先安心逃命,别管其他。”说着,姜沅推了书烟一把。二人各自走散。
姜沅自知自己这小身板也跑不了多久,便拼了民往那丛嶂里去,想要接着杂草枯树掩藏行踪,她只顾着跑,一下没看路,脚一滑,接着整个人就顺着草壁往下栽去,直至到了底,过程快的根本来不及施救。
这一摔摔得昏天黑地,等身上的痛楚稍歇,姜沅才挣扎着爬起来。
周遭黑灯瞎火什么都看不到,往上看,只隐隐能看到坡顶隐藏在暗中的轮廓。
完了。
姜沅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小腿膝盖摔破了,一阵一阵抽着疼,可姜沅根本来不及顾虑那么多。
她跑了许久,根本连自己也不知身在何处,就算有人找到这里来,坡底这么深,也很难听到她的呼救。
姜沅一时觉得绝望。她像是与谢家相克,两次来一次迷路,一次被人追落坡底。
待稍稍恢复了些气力,姜沅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往上走一些。这坡倒是不怎么陡,但是不知上面攀附些什么植物,黏滑得很,姜沅忍着恶心劲儿往上走了截,却还是再次摔下来。
此路不通。
姜沅再试了几次,均是无果。她看了看四周,参天大树掩映下暗日无光,要她找别的路出去更是不可能。
唯一的希望就是书烟能够顺利找到谢冰卿她们了。
她不再做这些无用功,林中登时彻底静下来,偶尔听到鸟扇动翅膀扑棱声,悉悉索索小动物的活动声,以及不知明小兽的嘶吼声。一声一声,更衬得空谷寂寥。
姜沅蜷缩在土堆后,环膝抱紧自己。
另一边书烟七绕八拐终于找到了别苑的宅子,她身后的追兵随后即到。书烟将之前的事情尽数告知,谢冰卿责问那些人,为首的也很无奈,只道没想到是来府游玩的姑娘,以为是误入的贼人,才遣了人去追。原来他们不过是谢府的管事,所说那句原话是“这是宫中传出来的好物件”。生生闹了场误会罢了。只是她们不知姜沅前世经历宫变,早已是惊弓之鸟,听闻那人话中有“宫中”二字便方寸大乱,来不及细想一二,就以为自己又撞上了那些见不得眼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