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姜斯才艰难出声:“……阿沅所说,并不无道理。”
陈氏点头,也对这一点很赞同。但是她忧虑的是姜沅。自那次落水后醒来,她就与以往有些不同。旁人或许还察觉不到,她这个做母亲的却是一早就隐隐感觉出端倪。
姜斯道:“阿沅这些话你不要再讲与旁人听。姜家从阿耶至今,一直只进未退。树大招风,这个节骨眼也是该好好考虑了。”
陈氏忧心:“这些话我自当是不会和旁人提起的。只是阿沅……往日她什么脾性你也是见过的,若说是读书读多了变得懂事,也不是说不过去。可那日我明明……明明就听到她说了那位的名讳。所以我觉得……这一切的转变未必是好事。”
姜斯并未如陈氏想的那么深:“夫人以为如何?”
“我怕阿沅……中了邪。”
姜斯摇摇头:“夫人过虑了。我倒认为阿沅是我们姜家的小福星……朝堂上的事情我未曾与你提及过多,但目前局面着实不容小觑。阿沅这些话无疑当头一棒,大有裨益。”
陈氏叹口气,仍是不放心。
“若还是忧虑阿沅,过几日有北国的僧人南渡讲经,夫人不如趁这个机会带阿沅去金觉寺住上几日。佛家净地,焉有不净之物敢作祟。”姜斯如此提议。
陈氏应了下来。
姜斯回府不久,姜景也回来了。他一回了自己的院子,就听说姜沅找她。也未来得及洗漱更衣,就急急来了沁芳阁。
姜沅心中已有了主意,倒不如之前急着见他,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笑着嫌弃道:“如此不修边幅,可让我以后的嫂嫂怎么办。”
“你是越发胆大了。”姜景无奈地摇头,却也拿她没法,“你找我来所谓何事?不会专是为着羞辱我吧?”
姜沅这边还在等着消息,并不愿再多说常三的事。她让人从屋中取了荷包来,递给姜景:“这物件做好了,劳烦你递一趟。”
姜景没想到姜沅真的乖乖照办。他捧着那荷包,啧啧称奇,却又忍不住损她:“阿衍阿兄是与你有多大仇,你送他这样一件破烂,如何让人戴得出去?”
姜沅懒得同他计较:“绣的不好正是要告诉那人不准戴出去。可懂?”
第二日一早,书烟进来帮衬着为姜沅梳发髻,打点好后,姜沅屏退了其余人,只留了书烟:“昨儿的事办好了?”
书烟有些垂头丧气,并不答话。
“怎么了?”
“姑娘……”书烟迟疑道,“这事不好办。”
姜沅倒是奇了:“不过是让人查一查常三在外与什么人有往来罢了。”
书烟看了看四周,方才压低了声音道:“姑娘不管家,有些事情是不知晓的。那常爷是府中红人,底下的僮儿有好些个是经他手里进来的,昨儿我听姑娘的吩咐,想找人去查查,可却是无人敢应下来,一个个都装傻充愣说什么都不愿理揽下这个棘手的活儿。”
姜沅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前世一心只顾着赏风弄月,竟是连家中的事都糊糊涂涂。
“姑娘……”
书烟还想说什么,姜沅却打断了她:“你寻几个还算靠得住的僮儿来,其余我来办就好。”
书烟有些犹豫,可姜沅态度坚决,也只得应下。
天气闷热,连带着人也没有什么食欲,小厨房做了些容易克化的吃食送来。姜沅神情怏怏,吃了几口便停了筷子。
书烟从外回来,依在姜沅耳边道了几句。姜沅让她将屋外的人请进来。
那是一排统一着青色夏衫的小厮,隔着幔帐影影绰绰,朝着里间的姜沅道了安。
姜沅一个个叫进去探看一番,才放了心。她也不故弄玄虚,摆什么大架子,直截了当吩咐了任务下去,打赏了些许,全作鼓舞人心。
书烟在一旁瞧着,不禁暗叹,她家姑娘如今是越发有模有样了。
临了下午,罕见的,谢府递了帖子来。为的还是之前害姜沅受伤那事。毕竟人是在他们会府遭的灾。之前天气尚热,出行多有不便,如今温度稍稍降下,遂才递了帖子来再度表明歉意,顺道作为补偿,邀姜家去郊外的庄子上避避暑。
姜氏心有纳罕,却也未说明,只道是天气炎热,不与多打扰,推辞了去。她自有些考量。与谢家来往自然是有益无害,可也犯不着把孩子也搭在里面。上次姜沅受伤的事仍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