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没了人,谢湛坐在软榻旁,一勺一勺极有耐心地哄着姜沅吃下小半盏,方才罢了手。
谢湛瞥见一旁隔着的游记:“不如我念书给你听?”
姜沅轻声“嗯”了一句。
谢湛博览群书,见识又广,读到不甚明了之处,还能与她细细讲解,至于史籍典故野史轶闻,皆可信手拈来不在话下,与方才书烟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听着听着,姜沅不觉入了神,灰败的心情也散去几分。
待姜沅稍稍好些,谢湛方停下:“除了不能视物,还有旁的症状吗?”
姜沅摇摇头,不禁自馁:“再过些时候,连这样听你讲话也不可得了。谢竹先生可有讲什么时候会听不见吗?”
“下午吧。”
姜沅怔怔:“这样快。”
“毒性太烈,发散得快。”
姜沅不说话了。
谢湛眸中多了几分温柔,他怕姜沅躺久了不舒服,将她扶着在屋中走了几圈。
姜沅忽然抓住了谢湛的手,神情见不自觉露出些许的担忧,与几日之前的波澜不惊大相径庭。
“害怕?”谢湛反握住了姜沅的手。姜沅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了,只觉得掌心的热意很温暖。
姜沅点点头。
在这种脆弱的时候,她才发现心底深处唯一能信赖的人只有谢湛。
“若不得救,不如手刃我,我不想神智不清地活过剩下的日子。”她担心的是这个。
谢湛面上的笑意浅淡许多。他宽慰她:“放心,阿沅定会平安无事。”他第一次唤她阿沅,几多温柔。
姜沅抓紧了他的手,语气间带了几分决绝:“答应我。”
沉默许久,谢湛道:“好,我答应你。”
姜沅终于放下心来。
这种时候她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谢湛。她清楚谢湛为人,知道是他亲口应下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用过午膳,阿瞳送来一块绢帛,里面包着几颗药丸。
阿瞳将谢竹叮嘱的话一并说与谢湛。
姜沅问:“这是何物?”
“叔父送来的,服下即可熟睡十二个时辰,以此减轻些你的痛苦。”
谢湛将那药丸放在水里化开,小心服侍着她喝下。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姜沅即感到困倦。
谢湛将她扶着躺好,细心掖好被子,见她已沉沉睡去,吩咐了书烟几句,方才离开。
这一觉格外漫长。
书烟从下午一直守到晚上,还不见她家姑娘醒来,慌了神,正不知道该怎么办,谢湛就从外堂进了来。
他是真真的好相貌,书烟一没留神看呆了去,幸好她还惦记着自家姑娘安危,很快回过神来,迎了上去,将如此种种讲与谢湛听。
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还没等谢湛开口,身后阿瞳就先同书烟解释起来。谢湛没管他们两个,径直走到了内屋去。
屋内姜沅还在熟睡着。谢湛走到她身边,见她轻轻蹙着眉,犹在梦里也不安生。他轻笑了下,为姜沅盖好被子,才在一旁案几前坐下。
除了典籍功课,还有各处的公文需要处理,谢湛是早就习惯了晚睡的,现在要守着姜沅,更是熬到了很晚。阿瞳都来填了两次灯。三鼓过后,谢湛看了眼兀自安眠的姜沅,和衣歇在了外间软榻上。
也未睡多久,谢湛听到声音,清醒过来。果然里间的姜沅也已经醒了,身上穿着单薄的里衣,坐在床沿边有些不知所措地张望着四周。
谢湛算了算时间,应当还不够时辰,也不知姜沅为何突然醒了过来。
“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谢湛放柔的声音问道。
姜沅盯着他,脸颊微红,说不出话来。
谢湛见她这个样子,疑心她生了病,伸手正要探一探她的额头,谁知姜沅怯生生忽然开口:“大哥哥,你,你是从天上来的吗?”
谢湛伸出去的手僵硬在原地。
“你,你,你可真好看。”也许是太过于激动,小姑娘连话都说不利索。
谢湛收回手,轻蹙了眉,垂眸对上姜沅,只见她点漆黑眸一尘不染,澄净宛如稚儿孩童。
毒性提前了。
谢湛指了指她的眼睛:“你能看到吗?”
姜沅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好看的大哥哥为什么问她这么奇怪的问题,但还是懂事地点了点头。
“耳朵呢?能听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