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七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却不曾细想。
前些日子走水路,她几乎是吐了一路。
直到现在,她的脸色还是苍白的,秦长殷紧紧握住她露在外面的手。
莳七脑子混沌一片,却下意识的紧握住他的大掌,昏昏沉沉之间,她呓语出声,“当明君真不容易,还是做个昏君舒服多了。”
秦长殷本是阖上的双眸,在听见她的呓语之后骤然睁开。
他见她还是昏睡的状态,不由哑然失笑,忍不住在她闭上的双眸上轻轻落下一吻,是啊,做昏君是舒服多了。
“别怕,有我在。”他握紧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做明君太累了,那这些烦心事,就让他来做好了。
福建的暴雨渐渐停了几日,漆平沿着堤坝走着,堤坝又被修筑高了一丈,也正是如此,才暂时挡住了洪涝。
他皱着眉头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加固后的堤坝。
自打来了福建,嘉阳长公主的做派让他惊讶,这样不拘身份,愿意为灾民思量的公主,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可是渐渐的,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在来福建之前,常阁老曾千叮咛万嘱咐他,福建群官根基深厚,水深难测,他一个外来的钦差,到这里只怕举步维艰。
甚至连昭宁帝也预料到了这点,还赐给他一柄尚方宝剑,必要之时,先斩后奏。
他其实一直不解,为何昭宁帝会让他必要之时连嘉阳长公主也可格杀勿论。
可当他真正来了福建之后,他才明白这点,原来昭宁帝早知福建的群官早已和嘉阳长公主勾结在一起。
他们在福建这些日子,赈灾之顺利简直让他难以想象。
他本是欣慰的,可是当他这几天走进灾民之中,才发现,现在福建的灾民几乎将嘉阳长公主当成了天,他如实写了本折子送去京城,可前两天,袁彬鸿却告诉他,他的折子在半路上就被拦下来了,甚至都没出福建。
袁彬鸿还意味深长的说,眼下城中死伤无数,尸体应该赶紧处理掉,否则水患刚平,便是瘟疫。
他大惊,便去和嘉阳长公主商议此事。
嘉阳长公主虽然面上答应了,可他却发现城中的尸体还是越来越多,半点也没有清理的痕迹。
他这才惊觉也许嘉阳长公主正是需要场瘟疫,一得出这个结论,他后背一寒,嘉阳长公主为了民意,不惜制造一场瘟疫来激起民愤,有她在前头的铺垫,谁也不会怪她,这些百姓只会怨恨远在京城的昭宁帝。20146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朕是大昏君(十九)
漆平越想越觉心寒,这嘉阳长公主分明就是给昭宁帝挖了个坑,只等着昭宁帝往下跳!
在来福建的路上,他便一直在想陛下在朝堂上斥责群臣的捧与挖,忠言逆耳利于行,陛下乃一国之君,做臣子的遇事应当劝谏,而非为了自保,一味以捧为上。
就像这福建的河道,现如今河身比屋顶高得多了。
起初放其溃堤,故而壅上一点土,殊不料愈壅愈高,一旦溃决,那才是水淹万顷良田,生灵涂炭。
倘若一开始发现有溃决的苗头,便挖渠改道,待连日暴雨来临之际,也不至于形成特大洪涝。
昭宁帝说的颇有道理,只是嘉阳长公主目光短浅,尚未看到这点,来了福建后,依然让人将堤坝又壅高了一丈,雨虽停了几日,可一旦日后暴雨来袭,必是大患。
又或者……她看到了,只是故意于此?
漆平站起身,满目忧心忡忡,此事还得去找袁彬鸿商议才好。
袁彬鸿这人也极有意思,之前只听说在都察院任职,政绩平平,他几乎对此人没什么印象。
可是来了福建之后,袁彬鸿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少事都是他观察出来的。
虽然漆平从前对插科打诨的人向来不屑,可他现在发现,插科打诨的同时还能坐稳了位子,这也是一种能力,至少他漆平做不来。
“袁大人觉得,此事应当如何?”漆平将来意和盘托出。
袁彬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摇了摇头:“无解,福建已然是嘉阳长公主的地界,这里的官场本就错综复杂,咱们俩能安然无恙待到现在,托的可都是嘉阳长公主的面子,她想洪水溃堤,咱们也拦不住。”
他的一番话让漆平气结,厉声道:“难道就任由她这样,届时又会死伤多少无辜的百姓!你我若是视若无睹,实在是枉为父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