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然弹掉烟灰,平静的开口:“小时候你们总问我,爸爸呢?谁问我就打谁,后来你们俩就不敢问了。”
“我小时候也没爸,他和人吵架把人捅死了,进了号子,听说后来又在牢里打架,只是他这次没打赢,被人打死了。我妈改嫁了,我就跟我奶奶过,我奶奶啊,就希望我能考上大学,可我十六岁就不念了,因为我奶奶也死了。”她神色平静,像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只是偶尔会溢出一声嗤笑,像是在嘲弄自己。
“后来我认识了谢经义。”沈自然的眉目间突然溢出一丝恨意,“我跟了那个人渣三年,他把我骗得团团转,还心心念念要嫁给他。”
她深深吸了口烟,然后吐出:“他好赌,把我当服务员的钱全输光了,欠了赌场一屁股债,然后他就把我押给秦正抵债。”
“哦,就是你爸。”沈自然平静的看着沈归。
莳七心头满是压抑着的沉闷,她忽然发现沈自然在提到秦正的时候,眼底难得溢出一丝温柔。
“我陪了秦正半年,回来发现怀孕了,秦正以为是谢经义的,我也没说实话,谢经义听说我怀孕了,高兴地不得了。”讲到这里,沈自然忽然嗤笑一声,“他以为你是他的儿子。”
“谢经义确实收心了一阵子,还特意找了个班上,但是在你出生不久,他就又去赌了,这次他把房子都输了,还欠了不少钱,他跑了,而这个时候,我又怀孕了。”
沈归紧握着沈自然的手,双眼通红,低声道:“妈,别说了。”
“我甚至想过,一瓶农药,我们三个一起死了算了。”沈自然的神色忽然有些悲凉,“可是我舍不得让你们跟着我死啊!”
莳七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沈归是秦正的儿子,沈攸却是谢经义的女儿。
其实沈自然是爱过秦正的吧。
但是她骨子里的自卑,让她觉得配不上秦正,或者说,她根本不会认为秦正会喜欢她,而沈归的存在,则是她的私心,即报复了谢经义,又留下了念想。
她想起来了,沈自然总是打骂沈攸多一些,而每次都是沈归替她挨打。
沈自然很可怜,十六岁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就被谢经义骗了。
“秦正来找你了吧。”沈自然转眸看向沈归。
沈归点了点头,沈自然忽然笑了:“他挺喜欢你的,知道你是他儿子的时候,气得差点没杀了我,我跟他的时候,他才只是个替人看赌场的,现在整个H市的赌场和夜总会都是他的,妈没什么见识,能想到的就是把你交给他。”
她转眸看向莳七:“攸攸,妈对不起你。”
莳七摇了摇头:“妈没有对不起我。”
屋内又陷入了寂静中,沈自然手中的香烟静悄悄的燃烧着,渐渐化为灰烬。
她仰着脸躺在床上,抬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天花板,眼神没有半点生机,忽然两行泪顺着眼眶滑落。
“我这辈子彻头彻尾就是个笑话。”莳七听到她喃喃自语,“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第二百九十九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二十九)
沈自然死了。
当最后一支香烟在她的两指间燃尽,她的胳膊骤然滑落,无力的垂在床边。
沈归坐在床边,良久不语。
莳七骤觉心口沉闷,像是压了千万斤的巨石一般喘不过气来,脑海中疯狂的闪现着无数个画面,有什么东西如一团理不清的乱麻,抽丝剥茧渐渐清晰,可就在最关键的一瞬间,再次拧成一股乱麻。
像是有人拿着铁锤狠狠的击打着莳七的头部,一下又一下,她痛得几乎直不起腰。
鼻息间的呼吸像是被人抽离了一般,她只感觉到自己大口大口的呼吸,却依然缺氧的厉害。
“攸攸?你怎么了?”沈归注意到了莳七的不对劲,连忙上前抱住她。
她浑身都在抖,呼吸急促,像是心脏病发一般,可他知道,攸攸并没有什么心脏病。
莳七像是一个快要溺死的人,在水中挣扎到最后一刻,胡乱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她的手紧紧的攥着沈归的衣襟,眼前沈归的脸渐渐模糊,像重度近视一般。
而他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像是站在空旷的殿堂,阵阵回响。
她额上遍布细密的冷汗,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丝丝缕缕紧贴在脸上,狼狈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