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唐府的惯例,每月二十九日不点灯。
唐怀瑾又试探着摇了摇她的手,道:“夫人?”
听出他话中的催促意思,萧如初迟疑着退后一步,膝盖轻轻碰到椅子,便顺势坐下来,只是那椅子不太对劲,有点软,还温热,她吓得迅速站起来,立刻意识到那是唐怀瑾的腿,她脸上腾地烧了起来,庆幸这是在黑暗中,否则她几乎要找到一条地缝钻进去了。
偏偏唐怀瑾还在唤她,语气中带着轻微的疑惑:“夫人,怎么了?”
“没事。”萧如初有些羞恼地道,只盼唐怀瑾刚刚并没有注意到她坐错了地方。
而唐怀瑾仿佛是真的没有察觉到一般,只是道:“夫人坐。”
坐?萧如初连椅子都没摸到,怎么坐?她轻轻咬着下唇,往后慢慢退开一步,伸手摸索着,果然摸到了冰凉的椅背,她将不知何时已经汗湿的手心贴上去,狂跳的心终于渐渐和缓下来。
萧如初坐下之后,这才惊觉自己的一只手还握在唐怀瑾手中,她连忙挣了一下,道:“我坐好了,你且松开我。”
唐怀瑾却笑了一声,问道:“夫人可知道,为何唐府会有这样的规矩?每月二十九日不点烛火。”
萧如初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她迟疑道:“我曾听疏桐与吹绿二人说过,似乎是……从前唐府着了火,还烧死了人的缘故?后来老太太请了高人来算卦,这才说每月二十九日,阖府上下不许点烛火。”
听了这话,唐怀瑾的语气中带着一点轻笑:“似乎有十几年了。”
他说着,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然后才慢慢地道:“是烧死过人,不过么,这其中的原因却不是这么简单的,夫人,我与你讲个故事听。”
萧如初不防他突然说起故事来,先是微愣,尔后便道:“什么故事?”
唐怀瑾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下,不疾不徐地道:“在以前有一个富贵人家,家中有两个儿子,长子为嫡出,次子为庶出,按照当朝律法,日后必定是长子来继承家业,且家主也十分看重长子,从小便教他生意经营之道,而长子也十分的争气,直到后来,家主病重,担心自己百年之后,长子次子争夺家业,出现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的事情,便提前将家业传给了长子,顺便把身后事也安排妥当了。”
说着,他又停下了,萧如初好奇问道:“后来呢?家业传给长子了么?”
唐怀瑾道:“传了,长子继承家业之后,颇有乃父之风,也十分的有手腕,不出五六年,家里的生意便越做越大,逐渐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商贾,只是他的弟弟心中却不平衡了,当年大部分的家业都交给了长子,只分给他少许田庄店铺,虽说衣食无忧,但是对比起兄长来,其中的落差便更是令人不忿了,兄长虽然富贵,为人却并不骄奢跋扈,也常常接济自己的弟弟,他向来与人为善,却不想并非所有人的心肠都与他一样的。”
萧如初心里一紧:“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怀瑾悠悠道:“后来有一日,半夜下人不慎失手打翻了火烛,兄长家中突然起了一场大火,将大半屋子都烧毁了,兄长也因此葬身火海,只留下了一双儿子,大儿子三岁,二儿子才堪堪两岁,因为年纪实在太小,无法继承家业,官府便将家中财产都判给了他们的叔叔。”
听到这里,萧如初只觉得呼吸都略微紧张起来,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之前的胡乱猜测居然就是真相,她的嗓子有些艰涩,道:“后来呢?”
“继承了兄长的家业之后,弟弟便将家中的仆人全部打发出去了,按照我朝律法,他必须将兄长的一双遗孤抚养长大,等他们及冠之后,再将家业还回去,只不过他们的叔叔并非善类,将事情隐瞒了下来,为了不归还家业,甚至不惜将那双遗孤认在了自己的膝下。”
他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一声:“去年的这个时候,那对遗孤中的大儿子应当及冠了才是。”
所以,唐怀瑾才会路遇匪盗,下落不明,若不是他反应快,只怕早已经遂了某些人的愿。
萧如初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只觉得整个脑子都嗡嗡乱响,她顿了顿,才问道:“那……烧死兄长的那一场大火……就是在当月的二十九日么?”
“夫人真聪明,”唐怀瑾忽然笑起来,道:“不过,说起不能点烛火这事,却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夫人想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