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的气大成了什么模样,怕是他人所想象不出的。这个结没有想象的好解,便是解开了也免不得留下痕迹、免不得往后再次的结起。
屋子里的一众婆子丫头齐齐的低下了头去,面上一派平静,心头却是巨浪与狂雷一起的翻滚着——定北侯居然吼他的夫人!吼那位煞名远扬的天门总捕!那还不是单纯的吼,那言语、那音调中分明带了斥责的意思。
她们心知今日是免不了一通板子的。但是,值了!
消息传出去,定有人来打探细节。打探细节怎么能白白的打探呢,她们可都是挨了板子的。这一遭,不知道要挣得多少钱银。
凤卿城这样不给剧本就表演的玩法,叫婠婠很是愕然了一阵。她默默的扣好竹笔,一时竟不知道该要怎么反应。从她认识凤卿城开始,他都没有吼过她。便是那夜他气极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大声的吼她。
这戏路野的,她该怎么接才好。
婠婠觉得她得多多的跟自家夫君和小姑子、小叔子混上一混。演技这东西八成也是能熏出来罢。
好一大会儿的静默无声后,襄和县主那无奈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这孩子怎么都不穿件披风。”随即她的语气凌厉起来,“都瞎了吗!还不拿了披风给世子送去。”
丫头婆子们纷纷的应着声,哄着道:“外面有小厮伺候着呢,县主安心就是。”
襄和县主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我儿从小就仗着自己身子骨好,不肯多加件衣衫。”
有丫头见她似是正常了些,试探着奉上了安神汤。襄和县主伸手接过了汤碗来,自己喝了两勺后,又道:“他不肯穿那件厚衣服,倒白白的糟蹋了那些染了麻风血的棉花。”
麻风!
婠婠心头一惊,好险控制不住力道折断手中那根竹笔。
杨韶心中的惊意更是婠婠的数倍。大冷天里,他的脊背上瞬间就沁出了一层密密的薄汗。杨韶身边的长随倒是个机灵清醒的,立即说道:“县主这莫不是撞了邪了,怎地尽说些胡话。”
杨韶摇了摇头,将面上的神情做的更合理了些,语气哀哀的叹了一叹,道:“怕是真的中了邪。”
婠婠收起了纸笔,说道:“我先带母亲回去,明日我会带她去求见玉虚道长。”
杨韶忙道:“夜深天寒,还是让她留在这里罢。”
婠婠起身来说道:“天都快亮了。”
这会子杨韶的脑仁儿直痛。方才凤卿城那般激烈的反应,襄和又混说什么麻风棉花。眼前这位就是再没捕快本事,那到底也还是锦衣捕快出身,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的这个位置。谁能保证她不会起了兴致,去查出些什么来。
他不能够让襄和离开家一步,他更须得在所有人行动前,就先一步的将那些残余证据抹干净。
☆、第二百五十五章 好事儿的东方宝
杨韶不疾不徐的说道:“瑶娘这个样子,倘若一时不在眼前,我家阿爹如何能放心的下。贵府太夫人年事已高,恐怕此事也不好乍然叫她老人家知晓。”
杨韶此刻的语气姿态都没有什么改变,但是他的坚持令人不能忽视。
婠婠对于带襄和县主回去这件事本也没有多大的热情。既然杨韶坚持,她也就没再多说,当下独自离了大长公主府。
杨韶见她终于离开,心中长长的出了口气。不过半宿的功夫,他就已经觉得身心俱疲。但他还不能休息,眼下的情势半刻也容不得他歇。
他飞快的思索了一下。襄和县主这症状并非一两日就能好的,即便是杀掉眼前这群奴婢,也并不能一举绝了后患。况且一批一批的杀奴也显得心虚。比起眼前这些人,从前襄和的那些心腹才是大患。只要那些人消失,疯话就只能是疯话。
杨韶当机立断,把襄和县主和这些婆子丫头统统都关在了院中,并找了两个得力的婆子来看着。自己则快步的回到襄和县主原本的院落中,去处理那些后患。
半宿的折腾,半宿的寒风。他连一口热茶都没有时间喝,他也没有那个心思。而此刻,婠婠却正坐在一家汤水铺子中,享用着一罐热腾腾的排骨藕汤。
在她的对面坐着一位年轻的锦衣捕快,他的面前同样摆着一罐排骨藕汤。汤罐的一旁还摆着两本小册子,其中一本正是婠婠的。这位小捕快运笔如飞,将婠婠的那份草书抄写成字迹工整的小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