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姑娘,好陌生的一个称呼。
他这是,要与她割席分坐,二人之间就此横起鸿沟了么?
“好,好啊。”
“少主听他胡言乱语作甚?此等为祸之人,只差我等将他拘押问审!”
好啊!
说时迟,那时快,封蔷挥刀一挡,整个人拦在温萦身前。凛凛刀气瞬间便把围将上来企图将其拘押的几名门徒齐齐震开。
“滚开!”
“封蔷,你这是做什么?你还要护着他!”
一声轻喝,封薇竟劈手上来想要夺刀,却被刀柄击中手臂,连连后退几步。其惊讶之态更是难以名状。
“躲开!”
一人一刀就这样护在温萦这众矢之的身前,宛若一壁金汤,攻之不破。
她颠了颠手中薄刃,沉沉发狠道:“我的人,我自会处理。除我以外,我看看你们谁敢碰他一下!”
……
“封四小姐一个人坐在这儿喝闷酒,想来是有什么心事?何必呢,不如让奴家来……”
入夜的画芙楼红飞翠舞,热闹非常,真是好一处花天锦地。
拈香广袖翩然拂过肩头,自称“奴家”的小相公容颜秀美,堪堪靠在了白衣人身侧。此等柔声细语,正是她先前最爱的那一类别。
“不用,”封蔷垂眸兀自与杯中的倒影对望,她冷言道:“走开。”
但看她这一如既往的纹绣白衣,裾摆之上见得斑斑血迹。再往上看,不执酒杯的那只手给几圈细布松垮垮地裹着,丝丝殷虹由内而渗,看起来好不吓人。
一口夜叉从来只让别人见血的封四刀,现如今伤的却是自己。
那小倌儿心知自讨没趣,索性不在一棵树上吊死。施施然一瞬转身,又去讨巧下一个人了。
小半斤闷酒下肚,封蔷了无醉意。
何以解忧?掌心疼痛不能,杜康美酒不能。曾经那个让她一眼能消万古愁的人,现如今更成了祸根孽源。
恍然之间,一抹倩影打从身后袭来,正巧碰到细布裹缠的那只伤手。
“嘶——”
封蔷吃痛,霎时间面寒似水。翻手扣住那根凝脂柔荑,眼色沉沉正待细看,却委实吃了一惊——
“是你?”
“墨云正在那边寻我,就快追到这儿来了,还请封四小姐掩护则个!”女子香气漫溢在杯盏交间,转头撞上的是一双灵动媚眼。
原来竟是自关外归来之后,多日未见的柳枝姐姐。
片刻未消,画芙楼顶。
沐浴着入夜挥洒得愈发慷慨的月光,柳枝惊魂未定道:“封四小姐好本事,我还没看清你脚下什么动作,一晃竟上到这高处来了……哎哟,可别掉下去!”
“拉着我,掉不下去。”封蔷伸手,再是淡然寻常的语气不过。
谁料柳枝却呆呆地看她片刻,扑哧一笑:“封四小姐怕是不知道,你这样真是撩得人家骨头都酥软了。你要是个男子,我定要哄得你给我赎身,纳我做妾。”
“纳你做妾倒不是难事儿,只是你赎身出去了,墨云怎么办?”
见着柳枝对墨云那般退避三舍,封蔷真的很想听听他二人之间究竟闹起了什么矛盾,好拿墨云的不开心来让自己开心开心。
“他啊,”柳枝扬了扬眉,“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得显然违心,自己听了都憋不住想笑。笑罢之后,柳枝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口气,垂眸道:“封四小姐,我和墨云今生注定不是同路人。”
“我无甚抱负,没有什么想去实现的心愿。再好不过,便是一个像封四小姐这样懂疼人的主子肯出钱为我赎身……这辈子当不成名贵的金丝雀,做只家巧儿有人肯给粮吃也成。”
“像我们这种妓子,要想尝试着去爱上一个什么人,那可真是格外要求勇气,半点儿差错都不能出。我没那个志向,只想有吃有喝地活下去,我耗不起。”
柳枝淡淡地说,封蔷静静地听。听着,心里常想的却是另一个人。
和她在一起,他是不是也快将一腔勇气消磨殆尽
又或者……他对她可曾动过真情?
——温萦啊,我真不知道究竟该拿你如何。
眼睑轻抬,此时的柳枝眼底再无一丝沉重之色。她单手托腮,纤纤指节落在脸颊上敲了一敲,问道:“我说完了,四小姐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