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初醒,一曲终了,什么都不剩。
只是再度想起她的时候,心里会更难受吧?
往春花阁的后院儿走着,也不知道之前的住处有没有被人给占了去。
这是温萦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他时常坐在院中一角洗衣裳,然后再一件一件晾起来。
往往晾完最后一件衣服的时候,整整天一也差不多就过完了……
等一下,那是什么?
倏尔恍然之间,眼前闪过熟悉的一抹白影。
心房忍不住颤了几颤,望将过去,温萦蓦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件素白色的开胯长袍。袍子悬挂在院子中间,像一轮洁白的皎月。周围零零星星其他几件衣裳,与之对比就成了短褐穿结。
轻风掀起白袍的一角,这对温萦来说,是招魂的灵旗。
他不由自主偏了偏头,对那只过肩小老虎微微一笑。整个人只差下一步就钻进那衣服里,同小老虎就伴去了。
“看得很入迷啊?”
小老虎的身体忽然扭曲不成形状,温萦一惊,却原来是白袍被后面什么人给拽了下去。
“哎!”惊呼着,下意识地伸手。
根本不给他碰到袍子哪怕一下的机会,方才说话的人渐渐露了脸。
温萦最先注意到的,便是幽冷哀怨的一双美目。
“是你啊。”三个字夹杂了一声悠长的叹息,温萦低下头。
一件衣服而已,竟然勾得他这样心驰神往,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小墨兰果然冷哼一声道:“封蔷也是你的,名字也是你的,怎么,想把这件衣裳也抢了去?”
恶狠狠地盯着温萦,那只轻抚过衣裳的手尚未落下。
这只手,是抱过封蔷的吧?
他们还做过什么,这个半老无盐,没一个人愿意临幸的妓倌,他究竟能给那个女人什么?
他能给而自己给不了的,究竟是什么啊?!
“抢衣裳做什么?我若是要她的衣裳,她给多少件都不会说多。”
偏过头去,刻薄的言语用来掩饰方才那一丝茫然无措。
是啊,温萦在心里自嘲。
他要什么封蔷都会给的。只是,他哪里敢要啊……
“温公子,愿不愿意随我到楼上一叙?”
一闪而过的恨意被温萦正抓了个着,他轻笑一声:“你我二人,有什么可叙的?”
“不是二人啊。”小墨兰抱着衣裳转过身,传入温萦耳廓的一字一句都虚无缥缈,“只要你心里有她,我们就是三个人。”
这次相邀,相当于一道鸿门宴,温萦不是没有察觉。
只是鬼使神差地挪动脚步,只觉得一定要跟着那小墨兰走,就算前面是地狱也要跟着跳下去。
嗯,心里有她。
“请进。”
房门被小墨兰轻推开来,这地方是温萦曾经住过的墨兰居。跟他在时比起来,这其中已然翻天覆地,是大变样了。
扑面而来的没有兰草清芬,而是一团团浓重的香云。
这是点了什么香啊……
此时隔扇已关,举目望向婷然立在眼前的小墨兰,映入眼帘却只有重叠成堆的绛紫色。
侧耳一听,嗡嗡振振的声音也总突不破耳鼓前那一层薄膜。
听不到,看不见。
温萦心中了然,手上无可反抗,脑海里却异常地安稳冷静——
“你下药了。”
☆、悟
“我喜欢她,我想……我想离开这个地方,想和她在一起。”
方才那绛紫色身影早就不见了踪影,周遭时卷时舒的香云却挥之不去,云缭雾绕恍若仙境。
温萦置身于此,只觉得浑身散软,缠粘的乏力感愈发渗透进了他的四肢百骸。
缓步行来的女人,她足下踏着极其轻快的鼓点儿,驻足时,二人之间尚有一段距离,恰好都看不清对方面容。
她掩嘴笑着,声音可真好听。
“娘。”
“嘘。”示意温萦噤声,女人扬手将周围烟云拍散,硬给那浓云雾障撕了个口子出来。
她道:“你瞧,前边儿是阿鼻地狱,是无尽火海,那是我来的地方。你喜欢的人,要带你去的也是那个地方,你想跟上来吗?”
“我没有答应……”
“告诉我,你要跟上来吗?”女人打断了温萦说话,形色明显不再从容,变得有些焦躁。她道:“被发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