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回首,一方四字牌匾高悬在门框之上。
【茶禅一味】
温萦禁不住砸了咂嘴,很有味道的一个名字。
从最初的兴建,到后来一次次修缮,茶禅苑向来只由封二夫人一手操持打理,用不着封霸天掺和。
模仿了江南那边儿常见的低矮小楼,雪白的墙,黑青的瓦。大块大块青石板排列得井然有序,一条石板路蜿蜒向不远处那枕水而落的白石小桥。
匠心独运,别出心裁,真好似水晕墨染的一幅风景画儿。
再不用提什么猛虎山、蔷薇园之流,实在是连与这茶禅一味相提论较的资格都没有。
只可惜麟关土贫风劲,笋子尤其少喜生发,要不然添上一丛茂盛的翠竹,真是再惬意都不过如此了。
“喜欢这里吗?”甩了甩胳膊,贪婪地吸了口气。
醒人心脾的水韵潮气伴着四处弥散的药草清芬,封蔷来者不拒地,一股脑儿纳入鼻腔,再咽到喉头。
“当然喜欢。”
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都喜欢。
石板大路旁边,每隔几步便是小小一畦,种着的尽是药材,且还不是一种。但凡麟关水土能养活起来的,自是一样不少。
封二夫人一路都安安静静,尾行在两个人身后,两手端在胸前。左看看右看看,只对那些宝贝药材上心的样子。
好闻那苦香的药味,却不代表封蔷谙知医理岐黄之术。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那玩意可真是逆天的学说,打死她都学不会的。
之前被二娘逼着看过几本医术,现在看到“草”,“药”,“医”,“病方”等一切相关的字眼,她就觉得头昏脑胀,唯恐避之不及。
对药材完全不感兴趣的封蔷,自然只想着跑到小桥边上喂鱼戏水。
“这药……”
温萦望着最后一块药田怔怔出神,忍不住讷讷有声。
被他轻之又轻,微乎其微的声线吸引,封二夫人笑道:“这是乌头,侧根是附子,专门用来调理体寒之症,若是温小哥想要,只管摘了去就好。”
这样大方温厚的二夫人,却叫温萦原本想要问的那句话,现如今不好意思出口了。
这药,有毒吧?
“你们在那边干嘛呢!二娘二娘,上次我说要认养的那条小白鲤,现在是不是长大了呀?”
站在白石桥上的封蔷向他们招手,手里攥了好几根拇指粗细,半短不长的棍状物,她笑嘻嘻道:“温萦,快来跟我吹水蜡烛玩呀!”
封二夫人面色一变,嗔道:“死孩子,芦苇本来就没有几根,你又跑来摘我的蒲棒!”
说罢,她似乎很担心封蔷再搞什么破坏,于是加快步伐追了过去。
方才那点疑惑终究还是没问出口,温萦顿了顿脚步,只好也跟上前去。
春天的蒲棒尚还嫩着,要用手去揪才能扯出来带着大半浅绿色的毛絮。
见状,封蔷撇嘴道:“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等到秋日一过,水蜡烛都晒干了,那时候摘下来一吹,飞絮满院儿里飘,可好玩了!”
“这东西用处多着呢,可不光是给你玩的。”温萦嘴上虽这么说,却也轻笑着接过一跟蒲棒。
他学着封蔷的样子,只那么一揪,毛茸茸的白绿色脱落于掌心,霎时间四散开来。
“温公子说得对,这东西秋熟之后,处处都是妙用,光拿被你给摘去祸害完了。”封二夫人笑嗔一句,倒并不是真的责怪封蔷。
她想了想,又道:“温小哥,你很懂药材啊。”
“嗯。”
温萦只是点头,心中却是其他动作。
二娘对她很好,比对封薇还好。
这是封蔷常说的一句话,而当下摆在温萦眼见的事实,也的确如此。
——封二夫人,她是想要尽自己所能,弥补一下封蔷从小失去的母爱吧?
可惜了。
封蔷打心底里对母亲的怀恋和依赖,并没有因为封二夫人的存在而减少半分。
只是为了不辜负二娘一腔好意,她从来都忍在心里。在这一层里,因着同病相怜,他便更能与她共情。
真是辛苦你了,真是个傻姑娘。
茶禅苑整个儿也没有多大,但胜在构筑精巧完美,一方一寸都利用到位。粉墙黛瓦过后是小桥流水,石板路边一畦又一畦药田,不让长长一条路显得单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