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为女子,封薇特别能够理解封蔷现下该是如何既羞且痛的心情。
“不过是封蔷她一贯性情如此,大多时候像个男孩子罢了,你怎么能说她不是个完整的女人!她听了不知道得多伤心呢……”封薇责怪地说着,脸色一垮,也好像要哭出来似的。
方才两个人在闺房里,穿好那身几月前做完了就压箱底的广袖纱衫,描眉点唇,脸上略施脂粉,她又极其用心地给封蔷梳了个拿手的发式。
当时堪堪一眼,封薇直到惊为天人。
纵然相信自己的品位和手艺,心下终究还是有些忐忑——她担心时常胡服蹀躞,马尾高挂,粉黛不施,充作男子打扮的封蔷会驾驭不了女儿装束,不伦不类的反而滑稽难看。
一点都不难看,很美,特别美。
以至于封蔷红着脸问她好看不好看的时候,封薇鬼使神差地张了张口。一句话,几个字,竟堵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好看啊,太好看了!
“哪就是我故意要让她听到的了?我!我和爹娘一直以来瞒着你们,不就是担心她知道了这种事情之后受不住吗?我就是想告诉那姓温的而已,谁知道你们……”
“谁知道我们跑到门边儿上偷听?!”封薇猛地抬头,怒道:“怎么着,你这胡乱编排挑拨离间的人倒没错,却是我和封蔷撞破你这阴谋诡计的受害者错了?”
说着,她蓦然卡壳,语气一滞。
“你的意思……爹娘也知道?这是真事儿?不是你瞎编的?”意识到事情非同自己所想一般,一口毒气就此顶在心头。封薇森然压低嗓门,恶狠狠地道:“封嗅,胡说八道要烂舌头下地狱的。”
“我干嘛要胡说八道!我才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比你跟她还亲知不知道?我比谁都希望我妹妹能过得好好的,像个……像个正常女子一样!”
刚被封蔷怒斥了好几声滚。“滚”出来以后又让封薇这一通责骂,饶是封嗅知道自己有错,却不是个吞声忍气的主儿。现如今他终于硬着口气,凶巴巴地也为自己辩驳。
“你才不正常,你才不是正常男子!”
怒而握拳瞪眼,努力地踮起脚尖,腆着小脸儿对上比封蔷还高一头的长兄,封薇骂道:“你才没有盼着封蔷能好好的。来温小哥这里挑拨离间,你就是觉得她跟妓子在一起丢你的脸,你可真不叫个东西!”
她就这样骂着吼着,封嗅却是一腔苦衷肚子里憋着,五脏六腑都快憋炸了!
没办法,没有办法,忍着,只能忍着。
只这一件事被捅出来,封蔷尚且接受不了。一旦当年的事层层道破,件件说明,不把她给逼疯才是有鬼。
原是个死犟像头毛驴的,可不能再刺激她了。
这种事情,本也不该给封薇知道,知道了平白生出事端。只是现在……
想着,封嗅下定决心,也不管她哽咽着还骂自己骂得念念有词,侧身道:“别哭了!别骂了!跟你说个事儿。说完你不也不能声张,绝对不可以告诉封蔷。”
“谁要听你说事儿啊?就你狗嘴里才吐不出来象牙!”愤然甩袖,封薇转身就往回走。
理他说的那些是是非非作甚?尽点儿阴风鬼火,扇扇点点地不给封蔷和温萦好过罢了!
见她竟要回去,封嗅出手想拦。
“拦我作甚,走开!”
“长兄如父,拦一拦你还不行了?”
“我爹还没死呢,用不着你来如父!”
“没有你这样当妹妹的,没有你这样当女儿的。”见这封薇居然跟封蔷一样倔强不灵,封嗅气结在胸,只觉阵阵脑热头疼,恨不能一头撞死当场。
你一言我一语,吵得真叫不亦乐乎。正待封薇冷笑一声后再次开口,兄妹二人却同时收声凝眉,望向远处朦朦一片火光。
入夜时分,点起许多火把作甚?
与此同时,听得西边钟楼那里由大及小,由远及近的阵阵嗡鸣传遍了整座后院,传到蔷薇园来,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不是时不是晌的,点火鸣钟,家里出事了!”
“要你说,我不知道吗?”
封薇白他一眼,小跑着就要出去找人问话。没跑两步,果然迎面撞来慌里慌张一个小个子门徒。
那人趔趔趄趄地尚来不及稳住身形,封嗅便一把将他拽住,这才得以提了口气,喘道:“二夫,夫,夫人的茶禅苑,那边遇到刺客了。我,我来知会少,少主一声,让她过去抓,抓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