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夕阳的光晕从山头渐渐没落,那浅浅的鹅黄混合着柔柔的粉,让佳乐贵妃没来由的从心底里暖了起来。
她已好多好多年没有安安静静的站着,好好的看过一回日落了。
想起小时候,她最爱的便是坐在墙头,看着那鸭蛋黄样热烘烘的太阳从远处滑落进黑夜的臂弯里。
然后被父亲从墙头上揪下来,吵吵嚷嚷的说她一个女孩子家,没有丝毫女孩子的模样。
不自觉的嘴角边便扬起了一抹笑。
只是笑容还没有来得及展开,便听身后,绵凝子轻轻出声道:“娘娘,不知雪回来了。”
刚扬起的嘴角一下跌了下去。
佳乐贵妃缓缓转过了身,不知雪一身白衣上染了点点殷红的血迹,竟如桃花一般,兀自飞扬。
“事情办好了吗?”佳乐伸手,拈起一枚将落未落的桃花。
不知雪脸色有些难看,忐忑片刻,应道:“锦衣侍卫长邹衍半路出手,已死在了紫竹林。”
桃花被皙白的手指碾碎,只余两团黏腻的红水:“邹衍?他怎么会搅和进来?”
说罢,抬起了眉眼,望向不知雪:“死了便死了罢,一个侍卫而已,尸体处理干净。那个该死的公主呢,如何了?”
不知雪垂下了头,不敢看佳乐贵妃的眼睛:“绾陶公主被逼上了断肠崖,跌入了崖下,崖下是滔滔江水,应是活不成了。”
“跌入了崖下?”佳乐皱起了眉,没有看见尸体,她不会放心。只是这跌入淮河之中,即便死了,也尸骨无存。
“不过,奴婢从她那儿捡到了一副画。”不知雪说着将画轴从袖中抽了出来,双手递向佳乐贵妃。
“一副画?”佳乐有些不解,伸手接过了画轴,画卷的玉轴凉得有些浸人,她拿着画轴缓缓将画展开。
釉白的宣纸之上,一眼便看到那红得灼人的榴花,榴花树下,一个美貌娴雅的妇人怀里抱着个粉白可人的婴孩。
婴孩裹在红彤彤的锦绣连枝珊瑚的襁褓被中,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眸便如璀璨迷人的星辰。
“啊……”佳乐双手一抖,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桃花林中遍地草木,这半步之下身躯一歪,竟站立不住直往地上摔去。
“哎哟!娘娘!”不知雪和绵凝子齐口同声,皆飞身前来扶住佳乐贵妃。
这也是她们二人第一次见到画上的内容,心里头皆是一震。
佳乐贵妃更是觉得天旋地转,忽而闭上了眼,眼前竟是如榴花一般灼热的血红。
“你……你是说,这副画是那绾陶身上的?”
佳乐贵妃顺了顺起,强打起精神来站住了,嗓音颤抖着问不知雪。
不知雪点了点头:“奴婢确实亲眼见这画卷从绾陶公主身上掉出来的。”
“原来,她是因为这千方百计的寻找宫三?”佳乐贵妃忽然间想通了一切,“邹衍……邹衍!难怪邹衍会以死相救!”
佳乐一瞬间提高了嗓音:“不知雪!绾陶公主人呢?”
不知雪吓得普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娘娘……绾陶公主她,跌下了断肠崖……”
“没错!跌下来断肠崖。”佳乐贵妃身子又是一歪,被绵凝子牢牢扶住,“我怎么给急糊涂了。”
半晌,她望着画中,那容貌栩栩如生,如在眼前的妇人,怔怔道:“找!快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将淮河水抽干,也要将绾陶给我找出来!”
“是!”不知雪应了一声,忙飞奔而去。
……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四肢百骸皆泛着涩涩的疼。
夏清时在迷迷糊糊中睁开了眼睛,只见一青色绸衣的女子坐在自己身旁。
烟雾缭绕之中,那女子手抚着琴弦,嘤嘤呀呀正唱得动听。
一见夏清时醒了,女子连忙停下了手,起身端来一盏热茶:“姑娘,喝口茶。”
夏清时嗓子干得厉害,赶紧半撑了身子坐了起来,刚接过那女子手中的茶盏,便从打开的窗户望见窗外滚滚的河水。
“我这是……”只觉整个房间随着河水在不停的晃动,“在船上?”
夏清时揉了揉头,她只记得自己再无路可走,从断肠崖上跳了下去,然后落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