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时接着道:“将一粒小指头大小,包着剧毒的蜡衣药丸,塞进还未开放的花心深处,对于常年养护花草的人来说,如何不伤花儿丝毫的做到,想来是易如反掌。塞好毒药后,她便只需将花儿供入瓷瓶中,摆到将杀之人的桌案上去便可。只需离得他的茶具近些,待营内暖气融融,融化了蜡衣,催开了花朵,含有剧毒的药水沾染上馥郁的花香,如同露珠花蜜一般,顺着花瓣,便轻易的滚进了杯子里。”
太医立即抽出一根新的银针,向那昙花的花蕊处探去。
看着变得黑如滴墨的针尖,朝着皇上点了点头。
皇上的视线一一扫过跪在地上的三个侍女,面色沉沉:“好毒的心思,说罢,你们三个之中,谁是凶手?”
三人皆是浑身一颤,却是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皇上冷哼一声:“没人承认吗?”
说罢压低了嗓音,低沉的声音如巨石一般,硬生生的压了下来:“朕再问最后一遍,谁是凶手?”
见三人只是瑟缩着,右边的一个甚至直接瘫软了身子……
“既无人承认,来人阿,把她们三个一齐拉下去,乱棍打死,再诛了她们九族,一个不剩。”
“是。”侍卫上前来,欲将瘫在地上的人来起来带走。
当中的侍女头一昂,竟一个挺身站了起来:“凶手是我,和她们没有关系。”
“和她们没有关系?”皇上冷冷一笑,“晚了,剩下两个拖走,不必诛了九族,仍旧乱棍打死,身边出了个包藏祸心的贼人不察觉揭发,其罪难恕。”
说完后,又扫了一眼大营中的其他人:“这么多的侍卫、奴才,竟让一个小小的养花女在朕的眼前下毒,若不是天佑我儿,岂非让她得逞?统统扣罚半年俸禄,今晚当值的各打五十大板。”
皇上话音一落,下人们皆跪拜下来:“谢皇上恩典。”
“至于你这个凶手。”皇上居高临下,审视着那瘦小的侍女,“诛灭九族,五马分尸。”
那侍女浑身一颤,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九族?我孤零零一个人在这世间,唯一的亲妹妹便被那狗东西折磨致死,我还有狗屁的九族。”
说话间眼睛死死的盯着段璟升,小小的身躯狰狞而疯狂,很得不将近在咫尺的人剥皮抽筋一般。
只是下一瞬一个刀柄便狠狠的砸向了她的脸颊,侍卫架起几欲摔倒的她,往大营外去:“大胆贼人,竟敢出言不逊。”
侍女口中一阵甜腥的鲜血涌起,和着被刀柄砸掉的两颗门牙,一齐咽进了肚子里,然后扭过头,正好看到,站在一旁的夏清时。
那侍女看模样格外的柔弱,神色却执拗决绝,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皆是小巧玲珑,她穿一身豆沙色小褂,此刻已是血迹斑斑。
夏清时见那侍女被押着手臂,从身边路过。
忽然转过了头来,略一蹙眉,便抿着唇,清凌凌的笑了起来。
那笑容转瞬即逝,她的身影也很快地消失在了帘帐之外。
夏清时如遭雷击,如同黑暗中有一根细小的针,轻轻的扎向了她的心脏,她猛地一怔,愣在了原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大营中已是空空荡荡,仅剩了她一个人。
她甚至连皇上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只一盏蜡灯的烛火还在闪烁着,将营帐映出暖黄色的影子。
“还未站累吗?”段南唐的声音,忽然从她身后响起,吓得她跳了起来,转过身。
见段南唐仍旧坐在那儿吃着茶,这茶也不知添过几回了,还剩着淡淡的余温。
“你怎么还在这里……”夏清时出声问到。
段南唐望了她一眼,随即起身:“走吧。”
这是特意在等我吗……
夏清时不敢问出口,跟在段南唐的身后,出了大营,往他们营帐所在的方向走。
夜风凉悠悠,明日或许会下大雨,暗沉沉的天上没有一颗星子,只有路旁每隔一段距离,立着一盏石灯笼。
夏清时的心里皱巴巴的,脑海中仍旧回想着那侍女临死前的那一抹笑。
还有皇上轻而易举的一句诛灭九族的话。
一个人,站在那里,因一时的怒气,便可随随便便要了几百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