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了瘾,投入得越来越多。
最后把整个公司都彻底投崩了。
这些事,沈父隐瞒得很好,林妗直至高利贷找上门之后才得知。
一夜之间,美好的家庭不复存在。
沈翊当时尚且年幼,家庭的美满还未在他脑子里留下什么印象,接着接触到的就是家里每天都在爆发的争吵,母亲责备父亲,父亲呵斥母亲。
争吵一天比一天严重。
沈父不甘心,在家里呆着不痛快,就出门找法子挣钱。
林妗则在家里天天以泪洗面,用着自己手头最后的积蓄供儿子上学。
她不是没有想过带孩子回家,去找父亲。
可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她没有那个脸面,没有勇气再去面对父母与弟弟。
只能如同苟延残喘般,守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十四年过去,小小幼童长成了少年,沈翊生活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从心到情比起冷,更确切的说是平淡。
他看着周围的一切都像站在一个木框外面,框里只不过在演绎着一部又一部与自己无关的电影,激不起他的任何情绪。
沈翊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
他深知自己只不过是冷静而已。
沈父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家里欠了一屁股债,他却深陷赌博的漩涡里不可自拔,每当输到谷底的时候,总会尝到一轮甜头,引诱他常驻不走。
沈翊知道,这是赌场惯用的手段。
看,他如此清醒而理智。
他没有任何问题。
唯一能让他感到丝丝温暖的,只剩母亲。
林妗无能,但对儿子倾注了所有的爱意,他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拽着她,才使她不沉溺于绝望的水底,坚持至今。
沈翊从父母的对话里大概猜得出,沈父想带他去做什么。
家里的债主,不少。
他在晚上洗澡的时候,第一次产生了极大的情绪反应,难以控制地呕吐起来。
伴随着呕吐的还有生理性反应流出的眼泪。
沈翊在呕吐的过程中,感觉自己仿佛失去了意识一般,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最后呕出的只剩酸涩的胃液,他才终于好受了。
林妗听见动静,担忧地过来敲门:“阿翊,怎么了,你在吐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沈翊漱了口,变声期的嗓音很哑:“我没事。”
“真的吗?别瞒着妈妈,不舒服一定要说。”
“妈,我没事。”
他站在洗手台前面,看着镜子里眼眶发红,脸色苍白的自己,眼帘慢慢地垂了下去。
他依旧冷静。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沈父一直没有回来。
他不在家的时候,家里总是平和的。
某天沈翊放学回家,发现鞋柜旁边摆着沈父的鞋。
他回家了。
然而奇异的是,家里竟然没有父母争吵的声音。
沈翊并不在意,换了鞋进屋,母亲坐在客厅沙发上,在发着呆,连他进来了都没听见。
“妈。”
林妗身子一动,回过神来,笑容有些勉强,“回来了,阿翊。”
“嗯。”他张了张嘴,平静地问,“爸呢?”
“走了。”
沈翊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半秒,随即微微低垂,淡淡“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沈翊上了楼,父母房间的门紧紧锁着,他扫了一眼,淡漠地回到房间把书包放下。
下楼的时候林妗正在把菜往厨房端,见他下来了,笑了笑说:“都凉了,我先给你热热。”
他踩下楼梯的步子一顿,点了点头。
林妗再端出来的菜新鲜又热乎,母子二人沉默着吃完了这餐饭。
沈翊吃完,洗好了自己的碗筷,准备上楼写作业时,林妗追过来,忽然叫住了他。
他站在楼梯间,表情淡淡地回头望过去。
林妗眸光闪烁着,嘴角微颤,眼泪从眼角流出来,顺着脸颊一路向下,在下巴坠成一粒接一粒的水珠。
她短短的一句话压得嘶哑而支离破碎:“阿翊,妈妈爱你……”
说完,她失了力一般跪坐在地上,捂着脸哭得绝望而压抑。
沈翊看了她许久,抿了抿唇,转身上楼了。
沈父这次离开的时间也很久,不过沈翊习惯了,自从上次他对他打了主意之后,便更无所谓他的死活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