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闻言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魏熙看向妇人:“方才你紧张什么?”
妇人道:“孩子年幼,说话天马行空的没什么根据,妾怕她说了什么不妥的,扰了陛下明断。”
“也未必如此。”魏熙眼里皆是通透,黑沉的眸子直要看到妇人心里去一般,看的妇人心中一颤。
魏熙说罢,低头抚了抚阿宝的头发:“阿宝真聪明。”
魏熙方才几句话,虽没问出什么,但在场的人却都看出了,这程家妇孺的不对劲,按理说,这种情况下,就该把人丢到大理寺去了,可皇帝许是审出了乐趣,并无这个意思,他道:“仅这样是找不出人的,你可还记得什么?”
妇人定住浮动的心绪,道:“妾记得那人相貌虽普通,一把胡须却修剪的极好,又密又长。”
魏潼看向皇帝,蹙眉道:“阿耶,男子蓄须是常事,这妇人言语含糊,怕是居心不良,借机挑拨皇室关系,更何况程彦便是活着也不过是个贫瘠之地的刺史,为他实在没必要耽搁阿耶的时间。”
皇帝指了指魏潼,颇为无奈:“你瞧你这性子,怕是除了玩乐,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且先不说程彦当初治理一地,便是他只是一个普通百姓,也没有让人含冤而死的道理。”
魏潼虽爱玩些,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他当即一副愧色:“是儿子狭隘了,阿耶一日万机,还能对臣民如此关怀备至,这怕是儿子再学八辈子都学不来的。”
皇帝很是和蔼道:“无妨,你还小,处事难免有失妥当,以后便好了。”
皇帝说罢,又道:“况且,这事也不只是关系到程彦的,事关你们,朕就更不能含糊了。”
皇帝这话说的关心孩子的慈父一般,可对皇子们来说,却是不怎么想领受的,不含糊,那就是要严苛了,这种罪名加诸在身上,就不止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般简单了。
此时,老媪嘶哑孱弱的声音突然响起:“老身记得那人好似是个颇负盛名的白身文士,与先夫相会时都是打着以文会友的旗号。”
皇帝问道:“即是颇负盛名你便说出他的名字来。”
老媪摇头:“记不得了,便是当年,我一内宅妇人也不会去关心与夫君结交之人姓甚名谁,只隐约记得先夫对他的文采颇为欣赏,在他为殿下奔波前,常常吟诵,有一篇老身记得清楚,好似是写一市井稚童的,以往并未听过此题材的诗文,因此这些年也没忘。”
妇人话音落下,魏灏便一副吃惊的模样,猛然向魏潋看去,在接触到魏潋不动如山的面容后,又故作淡然的收回,好似一个惊讶于弟弟做了坏事,却又竭力替他掩藏的贴心兄长。
魏潋看着魏灏的一番表演,心中讽刺,当了这些年太子,最炉火纯青的竟然是演戏。
他虽这样想,面上却仍是温润的神色,许是举止仪态皆刻入骨髓了,在此情境下,他也从容不迫,演都不曾演。
他迎着皇帝幽深的目光,恭敬道:“回阿耶,我府中确实有个写了这么一篇文的幕僚,不过不确定是不是他,毕竟桓豫写的这篇文颇受赞誉,效仿的也不少。而且,儿子当初会留桓豫在府中,也是因为他除了写文作赋并没有什么所长,兼之性情木直,不懂谋生之道,险些被饿死,一时不忍,这才将他带回府中,也算给他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皇帝看着站在堂中,远云似出尘疏淡的儿子,神色不明,皇家哪里有什么真的出尘之人,皇家看似凌驾于众生,尊华无匹,却也是天底下浊气最浓的一处,不论心性如何,这些见不得光的污浊多少都是要沾染些的。
皇帝道:“去吧桓豫带来,是不是都得当堂认过再说。”
要等桓豫还得有一会,眼下也做不了什么,于是魏熙对皇帝道:“阿耶,时间也不早了,要不然就先用膳吧。”
皇帝点头吩咐人传膳,面上到看不出什么怒意。
魏熙看了一眼程家的婆媳二人,道:“也给她们准备着,这唱念俱佳的,耗费的精力也不少。”
魏熙毫不掩饰对这婆媳的不喜,旁人见了,却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妥,魏熙在众人眼里,向来是个直率的扎人的性子,她又和魏潋亲近,对这对婆媳自然喜欢不起来了。
等上了膳,魏熙略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之前她吃了不少点心,眼下没什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