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熙也抬手,由着宫人伺候着穿上,白衣着身,她又想起了当年,当年魏潋是极爱白衣的,他穿着也很好看,像是天边流云一般。
可眼下,云到底是散了。
宫人们有条不紊,等到了后半夜,一切都安排妥当,魏沣等人在殿中守灵,魏熙却随着雍王出来了。
雍王看着满宫的缟素,忽然道:“这满宫缟素,举国同哀,我看了四次了。”
魏熙抬手抚了抚主子上垂着的白练,道:“阿熙就看过两次,每次皆肝肠寸断。”
雍王对魏熙的肝肠寸断没发表什么意见,有些疲倦的撑住廊柱:“事到如今我倒盼着你是个男儿。”
魏熙眸色一动,看向雍王。
只听雍王接着道:“幼主继位,多生争端,怕是于国不利。”
魏熙神色晦暗:“伯父莫不是想让我那些兄弟们即位?”
魏熙说着,往雍王身前跨了一步:“伯父觉得他们有那个能耐吗?”
雍王面上沉重,摇头不语。
魏熙见了,忽的一笑:“伯父觉得我比六哥如何?”
雍王蓦地抬眸盯着她,好半天才道:“论心智,你略逊一筹,但你的性子比他要合适。”
他说着,回头看向殿中:“一个皇帝心里装的只能是天下,他太执着于私情了。”
“那他们呢,就算不执着于私情,但也不能太过无能,臣强君弱,更是祸乱之相。”魏熙也随着雍王往殿中看去,将视线凝在魏沣身上:“我除了是个女子,比他们差什么?或者说,伯父觉得你能护他们一辈子?”
“我老了,护不了,也没本事护了。”雍王说罢,盯着魏熙:“无论如何,你都是个女子,眼下是你有手段,可等你不臣之时,天下人必定群起而攻之。”
魏熙收回视线,垂眸一笑:“伯父太看得起我了,我为何会走到这步,伯父应道也是清楚的,不外乎一句造化弄人罢了。”
“那你想如何?”
魏熙面上显出些柔色:“六哥将那孩子托付给我,我就必定会护着他,皇帝只能是六哥的孩子。”
雍王看着魏熙,神色有些复杂:“以后呢?”
“今日不知明日事,谁敢言什么以后。”魏熙说罢,抬头看向雍王,神色郑重:“但我会尽我所能教他,六哥的孩子,不会是躲在妇人身后的懦夫。”
“无论如何,那孩子及冠之时你都必须还政。”雍王神色严肃起来:“魏熙,魏氏宗族都不是死人,便是付出再大的代价,大夏的基业也都得在魏姓子孙手里。”
魏熙抿唇:“魏熙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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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新丧,次日一早,重臣聚于太极殿聆听先帝遗诏。
内侍的尖锐悲怆的声音落下后,众臣皆静了下来。
魏熙敛容跪地,从内侍手中接过圣旨:“镇国公主魏熙接旨。”
众臣闻言,心知大夏又要变天了,继承皇位的是一个连名字都没取的皇子,而监国的却是一个一手遮天的公主。
这天,怕是要狠狠便一回了。
众臣如此想着,却如定住了一般,不反抗,也不顺从,一个个如泥塑一般。
他们从心底里不愿女子主政,可却不敢直言,仅仅一夜,这位公主的雷霆手段让他们心有余悸。
今日太极殿里少了许多熟悉的身影,他们不想成为其中一个。
他们看向雍王,盼着他能说什么,却只见雍王躬身道:“臣接旨。”
众臣心知大势已去,皆叩首道:“臣等接旨。”
等众人起来后,林良俭出列道:“太后呢?太后身为陛下之母,理应和公主共同监国。”
魏熙回身,面对着身后的臣子,寒风拂动她的衣袍,却无法令她动摇分毫,她站在哪里,威仪天成。
魏熙的视线力若千钧,悠悠在众臣的面上扫了一圈,复又看向林良俭:“陛下新丧,林太傅就要质疑陛下决断吗?”
林良俭拱手道:“臣不敢,只是规矩如此。”
“规矩?”魏熙音色一沉:“先帝的话就是规矩,你当先帝还会胡来不成?”
众臣哑然,心中却在应是,毕竟先帝生前所为,分明就是疯了,一个疯了的人除了祸国,还能做出什么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