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儿明艳的面容显出端严的冷色,她反问:“不用我?他篡位,未必没有我的原因,我就算不入宫,以后也难得安宁,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将先机掌握在自己手中呢?”
谢宜安看着芽儿,竟恍惚看到了魏熙。
魏熙常说芽儿像她,他却从未当真,如今他才恍然发现,魏熙说的没错,她二人太像了,不论是容貌,还是脾性,都是那般相似。
谢宜安移开视线:“罢了,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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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熙下葬后,温绍延便辞官归隐,他走的那一天没有声张,唯有魏祯一人相送。
“太师是要去陪姑母吗?”
温绍延不答。
魏祯又问道:“姑母没死对不对。”
温绍延看着他,道:“世人皆知她驾崩了,死没死又有什么区别。”
魏祯闻言,哑声道:“姑母怎么那么心狠。”
温绍延神色浅淡:“心狠的不是你吗,她是如了你的意呀。”
“我……”
温绍延低低一叹:“回去吧,你以后不容易了。”
温绍延看着竭力镇定的魏祯,终是嘱咐道:“她不会放任人乱了魏家国祚,以后陈敬就是你最得力的臣子,程镜……心思不纯,时机到了便杀了吧。”
魏祯点头:“我知道。”
“回去吧。”
魏祯却突然跪地:“您代姑母受我最后一拜吧,告诉姑母,不论前路再难,我都会将魏家的大夏牢牢握在掌中。”
温绍延垂了眼睫,不发一言,转身上了马车,只留魏祯一人看着队伍远去。
魏祯出了孝,便下旨立芽儿为后,因着此事,裴斯气势汹汹的往谢家去,欲要和谢宜安很很闹一通,可见了一个人独酌的谢宜安后,却再也闹不起来了,坐下和他一起饮酒,直喝的不省人事,才被谢宜安命人抬回了家。
酒醒后,管事来报,说有人以他的名义支走了一千两银子。
裴斯眉头一蹙,一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他经商起家,最是稀罕银子,这事他断不能容忍。
“怎么支走的?”
管事道:“来人拿了您的私印。”
裴斯神色巨震:“快拿过来!”
管事闻言,忙拿了私印出来,裴斯接过那枚带着鹤纹的印章,竟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笑声越来越大,直到笑出了眼泪:“好的很,你好得很……”
他当了中书令,按理不该再经商,可当时魏熙缺钱,便让他继续经商,来充盈自己的私库,因此,这些年里,他经商其实是为魏熙管钱,因此,他亲自刻了一枚私印,供魏熙使用,眼下这枚印章,他是再熟悉不过了。
笑罢,他将印章握在手里,却再也笑不出来了,眼下她将印章还来,虽为让他安心,可更是要和他们这些人彻底放下了。
裴斯嘲讽一笑,怕是也不是为了让他安心,而是心疼他的好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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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祯登基后,先有篡位之传,又有权臣掌权,可以说是艰难非常,唯有皇后与他患难与共,夫妻二人共同理政恩爱非常,可惜好景不长,不过三年,他便病逝了,留皇后临危受命,辅佐他们才两岁的孩子登基。
魏熙得知这个消息时,正和谢宜安在终南山的一座精致竹舍中做客。
她捧着茶杯忡愣了起来,却见对面仙风道骨的老翁摇头一叹:“因果循环,生生不息。”
魏熙放下茶盏,对老翁笑道:“看来这才真正是谢家显赫的时候。”
老翁捋了捋美髯:“左右不关我们的事了。”
魏熙听着院中的鹤鸣,轻声道:“是呀,不关我们的事了。”
魏祯下葬那日,魏熙坐在长安城里的茶楼上,看着满城缟素。
这已经是她第四次看见这般景象了,心中出奇的空茫,是连三年前看自己的葬礼都没有过的感觉,或许,这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默。
温绍延看着她,问道:“你后悔了吗?”
魏熙摇头:“不后悔。”
“没想到芽儿能做到这些。”
“她比我厉害。”魏熙说着,眼中有些怜悯:“这些傻孩子。”
温绍延握住魏熙的手:“看过了就走吧,咱们三年前种在益阳的那株桂树应当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