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了然:“陈敬素来得你的心意,是犯了何错?竟惹的你那般生气。”
魏熙闻言面上显出了些愧疚,揪着衣袖道:“我也没多生气,就是睡着了,将他忘了。”
皇帝好笑,拿起手边书轻轻在魏熙头上拍了拍:“多大的人了,行事还这般冒失。”
魏熙赧颜,摸了摸头,仍嘴硬反驳道:“阿熙哪里冒失了,只是记性不好罢了。”
“记性不好,你昨天在曲江大逞威风也是记性不好?”皇帝看着魏熙语气有些严厉。
魏熙知道皇帝是说的她落张氏面子的事,她不觉得是自己错了,张氏不止是说她阿娘,更是藐视皇家威仪,只说她几句已经是她宽容了。
魏熙此时是真的委屈了,她看着皇帝道:“张氏说那些话分明是不敬阿娘,我难道说她几句都不行吗?”
这还委屈上了,皇帝看着魏熙,他还没说什么呢,小丫头就是娇气,一句重话都说不得。
皇帝放软了口气道:“阿熙,你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般任性了,须得时时记着公主风仪,张氏那般蠢物,你何必与她一般见识,非要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逞一时口舌之快,她纵是没了面子,对你的名声有能好到哪里去。”
魏熙气道:“难道我就得由着她胡言乱语?”
“那怎么行。”皇帝道,“你告诉阿耶呀,让阿耶降旨斥她罚她,岂不是比你不痛不痒的说几句更解气?你看你昨天那么一闹,将事情揭过去了,阿耶还怎么罚她。”
“是我考虑不周。”魏熙垂首道,有忽然抬头看着皇帝,“可是阿耶是天子,怎么好去斥责一个内宅妇人。”
“内宅妇人也是大夏的子民,我还训不得了。”皇帝的语气是和爱女对话的温和,可语中的睥睨之意是无法让人忽视的。
魏熙闻言振奋,展颜一笑:“阿耶自然训得,这天下还没有人是阿耶训不得的,之前是阿熙短视了。”
皇帝亦随之展颜,抬手在魏熙腮上轻扯了一下,心中有些失望,阿熙长大了,脸上的肉都长紧实了,再也不像幼时那般软绵了。
皇帝松了手,魏熙赶忙用手轻拍脸颊,生怕脸皮被扯松了。
皇帝轻笑,这动作倒是不曾变过。
皇帝在魏熙抱怨他之前转移了话题,问道:“昨日在曲江,你为何对林家的女儿那般照顾,你不是不喜欢林良俭吗?”
魏熙知道皇帝是故意转移话题的,心中好笑,只是捏了下脸而已,她还会哭闹不成?一时竟觉得皇帝有些孩子气。
既然皇帝揭过此茬,魏熙也不会再揪着不放,顺着皇帝的话道:“正是因为我不喜欢林良俭,才会对林藏秀照抚几分的。”
“你是想挑拨他们父女的关系,从而闹得林家后宅不宁?”皇帝半真半假的笑道。
“哪有!”魏熙喊冤,以袖掩面,摆出一派泫然欲泣的样子,“我是那般歹毒的人吗?阿耶怎么能这般猜度于我。”
皇帝很没诚意的拍了拍魏熙的头,道:“是是是,阿熙是天下最良善的人了,我不该那般想你。”
“当然。”魏熙大言不惭,也不再装模作样,“阿耶你想,我是公主,林良俭都敢罚我,他对自家的孩子必然会更苛刻了,林藏秀每天必然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般可怜,我自然怜惜她几分。”
皇帝打量魏熙:“看不出来,阿熙竟还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
“那是自然。”魏熙道。
皇帝对魏熙泼冷水:“林良俭是有些不讨喜,倒是个难得的正派之人,岂会无缘无故的罚人。”
眼下之意就是魏熙该罚了。
魏熙倒是没有如皇帝预料中的百般抵赖,垂眸静默,忽又抬睫,看着皇帝道:“林藏秀原本不叫藏秀,叫知仪。”
皇帝回视魏熙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魏熙道:“阿耶还记得五六年前,有一幼女作了一篇《苇泽赋》吗?那幼女便是林藏秀。”
皇帝看着魏熙,忽而轻笑:“自然记得,我还记得你读了那篇赋后,翻书寻典,很是刻苦了几日,好不容易作出一篇赋,你却又给撕了。”
魏熙面上作赧然之色,却心念电转,林良俭身为一个刻板迂腐的儒生,依阿耶的性子本是不会喜欢的,可如今却对他颇为看重,林良俭不喜聪慧的女子,认为女子与男子争锋有违礼教。那阿耶呢,阿耶也是这么想的吗?大夏有与夫家争天下的则天皇后,也有与皇帝共治江山的昭成皇后,更有与阿耶夺皇位的晋国公主,有这么多先例,阿耶会不会对那些聪慧不驯女子有了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