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笑思维敏捷,先想到的不是再继续查,而是劝周振占先机。纵横沙场的老将眼中对他的不满慢慢散去,竟是有些佩服他了。
果然文官都是些会钻计的人。
“这事本就是要慢慢计议的,本不该我或是护国公去提,这样一提,未免叫皇上认为我们持权生骄。手伸太长了。”
周振舒出口气,想着可能会被打乱的计划,心情沉了下去。
沈君笑哪里不知道这些,他那番话是故意的说,他就只看周振会不会顺着说。这样,他才能真的将人情卖出去!
沈君笑难得有些紧张,他这是在设陷阱让未来岳父大人一步步往里钻。他端茶抿了口,压下心头的情绪,淡淡地道:“下官竟是忘记这点了,但下官倒有是法子的。就看侯爷愿不愿意了。”
周振本就拧着的剑眉折痕又深了几分,他没有说愿不愿,而是问:“你为什么要搅进这事里来。”
该来的终于来了。
沈君笑本就不指望自己三言两语能讨得周振放下心中的戒备与迁怒,沈洪干的事,足够他们沈家被针对到死。周振与护国公没有这样做,已是心胸十分宽广了。
少年人扯出抹苦笑,在周振锐利的眸光中一字一顿道:“因为你们是窈窈遮风雨的大树。”
威严的男人听到女儿小名时,眸光有一瞬波动,沈君笑看得分明,继续说:“窈窈是我自小看大的,我不愿她受到一点的伤害,武安侯府强大,护国公府强大。她便会一直无忧无虑。这就是我的本意。”
“再有”沈君笑见周振张了张嘴,又转了话音,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再有,对外,我们沈家可是曾有个护国公府的庶出小姐为媳妇,这是疏离也抹不去的。如今我们几家相见若陌路人,只会让有人心看了觉得奇怪。”
“侯爷不觉得这样才会更加让人起疑?护国公府当时还是派了人来‘吊唁’的。”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的热心,是为了要靠上我们两府??”
周振声音低了下去,嘴角是讥讽的笑,仿佛对沈君笑十分不屑,又是嘲弄他不自量力。
这样的反应沈君笑早有预料,只是淡然一笑。他修长的手指屈了个弧度,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下、两下、三下像是夏日突然砸落在地面的雨滴,越来越急促,亦仿佛是在为自己被拆穿心思紧张,在想对策一样。
可沈君笑的心思本就不是要靠上两府,而是要他们在此事上靠自己,在敲到第十下的时候,他朝目光沉沉的周振又是一笑,身子懒懒靠在椅子中。
“说句不怕得罪的,你武安侯如今还等着法子好做调动之事,你这边须要时间才能解决,我却下刻就能将你们想的事递到圣上跟前去。侯爷这话说得我也太无能了些。”
少年身子一靠,风轻云淡的反讽回去,叫周振被噎了。
这个说大话的臭小子!
他现在不过六品,哪里来的自信。
周振是有些生气了,眯着双眼,像头要撕碎猎物的狼。
沈君笑却是与他直视,清俊面容上带着微笑,一时间身上竟是不输周振的气势。他道:“我是文官,在朝廷上路子就是比身为武官的您广,我如今是小小六品,后边却能直通内阁。正三品的侍郎都在我手中吃瘪,敢怒不敢言,您觉得,我须要靠上你们两府才谋到青云之路?”
少年语气凌九霄,竟是有种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霸气。是文人的傲气,又是他如今实实在在的底气。
周振为之心神皆是一凛,用带着慎重的目光重新审视他。
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几十年怕才能出一个,又是入了皇上的眼直调刑部的。他所谓的身后应该是陈首辅。
即便陈首辅如今是不如从前,得皇上有些厌烦,可他掌着吏部,人员调动必经吏部。陈首辅在朝中二十余年了,即便皇上如今不那么看重,也是跺一脚大臣们都要跟着震三震的人物!而这小子兄长今年怕是要踏上九卿之位。
九卿之后再入内阁,这就是铺好的路。
他是有狂的资本!
周振终于有些信他只是看在女儿的份上,才跟着卷入这件事情中。何况他说得对,三家的关系越是特意遮掩,反倒越是引人生疑,沈洪如今是彻底废了离死不远。
沈家在朝中地位已经开始水涨船高了,等到他们有人入主内阁的时候,他们间的恩怨不化,那就是对立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