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开霖脱了鞋子爬上床坐在楚容身边,静静的听她继续说下去。
楚容道:“他为什么要对我们家出手?也许是为了帮助望月,但瑞安将军亲口告诉望月,望月的母亲死在啊黎手中。”
楚开霖:“段白黎会跌落成邺大江,孤身漂流那么长日子,是段文华下的手?”
楚容眼神一闪,果然瞒不过小哥哥,连啊黎落水漂流至香山村的事都被他知道了,要知道,当时为了遮掩段白黎的存在,她可是特意将之安置在山庄内,避过各种风头,才敢放他出来。
如今过去了三年,小哥哥却能够准确无误的找出当日的真相。
脑中各种情绪飞闪而过,楚容面上没有一丝表露出来,点了点头道:“是,望月坚信啊黎杀了他母亲,这才下毒手将啊黎投入成邺大江,却没想到啊黎命大活了下来。”
楚开霖微微眯起眼睛,眸光变得锐利,片刻之后道:“你想插手将军府之事,为段白黎洗去冤罪?”
楚容张了张口,并没有否认。
楚开霖却道:“你怎知段白黎当真没有弑杀嫡母?你又知道段白黎的另一个身份?”
楚容低下头。
楚开霖伸手掐着她的下巴:“小妹,京城就是一个大染缸,水质浑浊不堪,段白黎那个人,身为庶子却能够在皇上面前崭露头角,并且赢得天下人的敬仰,何等可怕?你…”
喉咙动了动,楚开霖蹙眉,有些不愿意刺激自家小妹:“早在很久以前段白黎就犯了欺君之罪,当今天子的确胸怀大度,至今不曾拔下他的假面具,然,自古君心难测,你插手将军府之事,他的另一个身份势必隐藏不住,到时候…士大夫、御史台、被他压制多年不曾反抗成功的文武百官都会对他落井下石,小妹,你可曾想过后果?”
后果是什么?她只知道,这时候的皇上宽容仁慈,心有爱才惜才之意,此时不将段白黎的另一个要命身份公告天下,他日天子追究起来,那才是真正的天崩地裂!
楚容的模样楚开霖看在眼里,伸出手掐住她的脸蛋,叹息一声:“果然女大不中留,果然女生外向!”
楚容打掉他的手,自己揉了揉,小哥哥这是怎么了,不知道掐着肉很疼很疼么?
“罢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但有一点你必须记住,莫要再避开我,明白了么?”楚开霖其实不赞成小丫头为京城搅风搅雨,京城不大的地方却是藏龙卧虎,小丫头小聪明不少,但聪明的人同样很多。
楚容愣了下,随即明白小哥哥这是在担心她,顾不得脸上的疼,身躯一扑,扑进楚开霖的怀抱,嗡里嗡气道:“小哥哥放心吧,我会小心谨慎的。”
楚开霖不再说话,而是揉着她的发顶,眉宇轻蹙。
之后好几天,楚容风雨无阻的跟在段文华身边,时常进出瑞安将军府,也在夜里踏足段白黎名下的护国将军府。
因为手上握有段白黎给她的令牌,护国将军府的所有人全都对她毕恭毕敬,但凡楚容吩咐,就没有得不到回复的,并且用时很短,效率极高。
而楚容的所作所为,完全用书信的形式传送到段白黎书案上。
此时,一身浓郁杀气的段白黎刚刚回到大帐之内,褪去战甲,换上轻便锦袍,洗去满手风霜,尚华已经摆上三柱清香,一沓厚厚的空白纸张,墨水毛笔准备妥当。
段白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身杀戮被清净取代,眉宇之间不经意流露慈悲与纯净。
宛若无数清泉随着段白黎手中行云流水的字眼挥就而成,圈圈层层的扩散,带着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将环绕战场之上、死在刀剑之下的亡灵送入往生。
尚华沉默的跪坐在段白黎身后,每一次上战场,公子都会空出时间来,抄写大量往生咒,焚烧以净化灵魂怨气。
尚华不知道鬼神究竟存在与否,但他觉得,公子无所不能,往生咒定然能够带着那些亡魂找到地府的大门,然而投胎转世,一生喜乐。
足足百遍,厚厚的一沓白纸每一张都被段白黎写上晦涩的经文,字迹清晰,不错一字。
随着炭火燃烧,这些经文好似活起来了一般,飞到战场每一个角落。
直到…炭火上一片灰烬,段白黎闭眼静坐,再睁眼,面容之上只有杀伐果决,再无一丝慈悲怜悯。
“公子,京城送来的,你可要看看?”尚华适时送上来一封厚纸皮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