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所以赵知礼,还记得那个驴耳朵的故事吗?你说你听懂了,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就像身上长了驴耳朵一样?那你是想藏起你的驴耳朵,还是承认它?」无论他想选哪一个,都没有关系,他可以陪他的孩子脱掉帽子走出去,也可以帮他的孩子杀掉理发师,无条件溺爱护宠到底。
赵知礼低头想了很久。叔叔平常都喊他「赵小宝」,当他喊「赵知礼」时,就表示这是很严肃的事情,要认真想。
「那……叔叔可不可以陪我去跟小胖说对不起?」他怯怯地,低声嗫嚅。
「可以。」他轻轻搂着,摇晃拍抚。「小宝好棒,没有选择当懦弱的笨国王。」
放下始终悬宕的心事,小宝揉揉眼,有些爱困了,抽出含在嘴里的棒棒糖,递去。
臭小鬼,其实你也失眠了吧。
赵之寒叼走那半根棒棒糖,替他担待无法解决的一切,无论是这剩下的半颗糖、缠在心里的结、抑或是人生中迈不出去的每一道关卡。
合力吃完一根棒棒糖,离开前把未拆封的菸盒丢入垃圾筒,为今晚的父子流浪记画上句点。到家时,他还记得吃了糖要刷牙,捞着要睡不睡的小宝进浴室。
「嘴巴张开。」
几乎呈半阵亡状态的小宝,一边「杜姑」,一边服从命令。
「好,漱口。」刷净口腔每一个角落,把漱口杯凑到嘴边,小宝含了一口,咕咕两声,吞进去了。
「……」算了。
赵之寒无言了三秒,决定当没这件事,拿毛巾拭净小脸,抱出浴室。
本想不动声色回房,假装他们很乖地窝在一起睡觉,掩盖不良事迹,未料一出浴室,就撞见抱胸倚站在走道边的江晚照。
「大半夜的,你把小宝带去哪里?」
果然坏事干不得。他先将孩子抱回床上,关好房门,才转身面对那个看起来极度不爽的孩子他娘。
那一秒,脑海闪过千百种避重就轻的说词,操弄话术他太拿手,但——
「我去买菸。」他选择实话实说。
「你大半夜拖着孩子去买菸?!」全世界没有一个当妈的,听到这句话会不火大。
「我没有——」抽。
话没讲完,她气得打断。「你自制力就这么一丁点吗?」才坚持多久,就故态复萌,她与小宝对他而言,到底算什么?!
「我不是你的谁,你要怎么糜烂度日我没法管,但请不要来带坏小孩!」
他张了张口,硬生生将话吞回肚里。
「你对我的信心,就这么一丁点吗?」他根本还没开扣,她就先否决了他,那他还需要再说什么?
「如果我误会了你,你可以解释啊!」
赵之寒定定望住她,想确认她眼底,还有没有一丝余温。
他一个跨步上前,低头吻住她。
她怔了怔,伸手推拒,推不开,一怒,张口咬了他。
她没有拒绝过他,从来没有。这是第一次,她推开他,拒绝他的碰触,只是一个简单直接的动作,就能测试出他想要的答案。
他松手,退开了,回到原来的位置。
嘴里有淡淡的血腥味,被咬破的下唇,将痛觉传导到心脏,一抽一颤地疼。
只那么一步,他们谁也没往前,是否真的就差那一步,他们便要如此错过?
他心有不甘,总还妄图抓住一点什么,仍握在掌心的手,不愿放。
「我没有抽菸。」他嘴里没有菸味,只有那根橘子口味的棒棒糖,如果她的心还在,不会连他的味道,都尝不出来。
可是他还是说了,不管她是装瞎还是真瞎,他让自己放下尊严,向她解释。
「然后呢?」
「昨天的事,是我反应过度,我没有真正意识到小宝内心的需求,这一点,我道歉。」他从来没有如此低姿态地向谁服软,只求结束冷战。
「你要说的,就这些?」
「不然呢?」如果那些都不是她生气的理由,什么才是?
「你做过的荒唐事,何止这些?等你想清楚了,再来跟我说。」
他做过的荒唐事?
好,他清楚了。其实所有的理由,根本都不是理由吧?只不过当一个人存心疏远你时,所有的理由,都会变成是理由。
他的荒唐,不是今天才有,那些个烂底从未欺瞒于她,今日却成为他的原罪。
「我本来就是一个这么腐烂的人,你不是今天才知道,从一开始,你就该把我当成病菌远远隔离在生活之外,现在才来担心我带坏你儿子,不嫌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