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安眯眼望着离去的陆渊,果然是七窍莲蓬心,就算没了东厂,照样也能扳回局面,可刀尖上踱步,总也有失手的一刻,到了那时,便是万劫不复。他真不知道阿盈到底图他什么,宁愿搭上自己也要帮他。
可若说是为了那人,可他早死了,如今还留在宫里,到底值不值?
出了乾清宫,陆渊抬步往贞顺门走去,身后孙启寿抿嘴一言不发,小心翼翼乜着眼觑他神态,这才刚回来就被剥了职,往后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招儿,压着喉咙问他,“督主,那个叫四喜的,还用叫到东厂候着么?”
刚问完才觉不妥,孙启寿简直想抡起手甩自己两个巴掌,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忙结舌辩道:“奴……奴才简直该死!”
“行了,既定的事实还怕别人说么?你在东厂里还有职,暂且先收敛着些,他这几日正出风头,找麻烦是肯定的,有多少恩怨先记着,等过完年一并清算,管叫他一个都跑不掉!”
孙启寿忙弓腰点头说是,“督主要是有事尽管吩咐,奴才一定办到,那奴才就先回去了。”
“等等。”
“督主还有吩咐么?”
“那个四喜呢?”
孙启寿一拍脑门儿,“瞧奴才这记性儿,还在廊下家呢,奴才刚要过去,就听见您进宫的消息,奴才这就去找。”
“不必了,既然还在宫里,也不急着这会儿,我亲自去找,你先回去罢。”
望着空无一人的廊道,直直望到头,从这里过去,直通西廊下家,边儿上就是重华殿的后门。
其实,留在宫里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坏,至少,还能幽幽望到头。
第39章 坦诚相见
顺着西廊往里走,月亮高空挂着,映着两旁月桂形影错杂交乱。
西角门地处偏僻,一入夜就静悄悄的,正值西北风,平日里连把手的人都偷懒去了,要是来个高明点的刺客,闯进来倒也轻而易举。
肩上的胆子似乎一下子少了许多,接手东厂是他风头正盛的时候,手里揽着大权,在高位处惯了,事事都要小心谨慎,稍不留神就万劫不复,到底是从什么时候,他开始厌倦这样无休无止的争斗的。
甚至有些后悔回来,宁愿亡命天涯,也好歹比这样进退两难来得强,至少还能落得自由身。
重华殿内,灯火明亮。
卫辞支手撑在下颌上,看灯台上烛火忽明忽暗,心里惆怅着睡不着。
“主子,忙活了一整天,还未来得及歇息,您早些睡吧。”病娇低身铺床,回过头望着她惘惘的坐在桌旁,从贞顺门回来,心里就开始不安定。
这才刚回来,糟心的事情就开始一件接一件,往后还有什么,似乎望不到。
“也不知乾清宫里,他到底怎么样了,皇上有没有为难他?”她哀愁起来,以前在福船上,有什么糟心的事还能同他说,可如今连见一面都是难题,这样的困境到底何时才是个头。
病娇顺着床架子倚靠下来,叹了一口气,“如今这个局面,怎么转圜都是死局。皇上那头已经下了功夫,从建安水师检阅就能看出来,那高宏才有多大能耐去得罪掌印,无非就是皇上在背后撑腰。”
连病娇都能看出来的猫腻,旁人又岂是瞎子?
卫辞咬了咬细唇,想道:“他本想将一切料理完再和我一起走,可如今这样,不知还由不由得了他。”
太后要她嫁给燕王,就是年前年后的光景,而燕王想娶的是司马云锦,现在是全乱了套了。
“我出去透透气,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她脑子里混沌,披了坎肩往外走。从没觉得这样艰难,往前一步是死,朝后一步是深渊,桎梏在原地,连动弹都动弹不得。
穿过西廊就是廊下家,她出来的匆忙,没拿风等,索性今儿是十五,月亮当空照,行径小路一直到底也明晃晃的。她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他也是在这里,他将自己推到池塘里,要不是她会游水,早就归了西。
说来也奇怪,那样缜密的一个人,也会做出这样鲁莽的事。
隔着宫墙朝那墙头上望,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望什么呢?”
听见熟悉的声音,猛地回头,竟看见他居然就站在她身后,声音里带着欣喜,呼道:“你怎么来了?”
“想你便来了。”
一句话就让她忍了一天的心墙全部塌陷,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一刻钟也等不得,她上前环住他的腰,鼻子里发酸,瓮声道:“我才刚还在想呢,你会不会又出现在那墙头上,果然你就出现了。”